阎芜腾得一下,脸红了。
她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调戏她的人!
但两个人毕竟已经坦诚相见过,能做不能做的事全都做完了,阎芜的害羞也只持续了一会儿,便烟消云散。
只是灵魂中的心脏跳的愈发欢腾,叫嚣着向他再靠近一点点。
阎芜平静下来,腹中的孩子来得巧也不巧,她如今面临的处境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孩子,留还是不留……
时晏未再开口同阎芜调笑,伸手轻柔地抚了抚她鬓边的碎发,“夫人想要留下他吗?”
阎芜一愣,她表现得有如此明显吗?
她素来对小孩子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甚至觉得孩子是人生中的麻烦。
她不觉得自己会是个母亲,尤其是合格且优秀的母亲,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甚至对于怀孕这件事带着抵触。
阎芜还没有回答,时晏便对上她的眼睛,黑眸里满满当当都是她的身影。
“若你不愿生子,那我也不愿你受十月怀胎之苦。”
他清冷的面庞上写满了认真,一字一句说道,“于我而言,你是最重要的。”
阎芜不得不承认,时晏是合格且优秀的伴侣。
容貌身份倒是次要,最难得的是他对另一半的尊重和体贴。
婚姻里夫妻平等互相尊重本是最简单最普通的守则,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婚姻里的夫妻总是有人忘记这一点。
她垂眸看向小腹的位置,这里有一条小小的生命在成长。
很神奇,也有一丝奇妙的新奇感。
只是若是时晏恢复了记忆,她的身份以及这个孩子将何去何从?
阎芜叹了口气,留下吧,毕竟是一条生命……
她摇摇头,“留下他吧。”
时晏看得出阎芜的迷茫,对于孩子他并没用多大的执着,顺其自然便好,更重要的是阎芜的态度。
若是可以,他甚至愿意替她承受怀胎之苦。
时晏把人拥进怀里,她在怀里的时候因为记忆空白带来的不安与惶恐也全数消失不见。
孩子的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但是短暂的孕期却让阎芜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然而,上天再一次替阎芜做了选择。
大约在发现阎芜怀孕的十天后,森林处的结界松动了几分。
阎芜远远便瞧见一片黑压压的魔气从人魔交界处钻了出去,那些魔不像是有智商意识的高等魔,更像是一些只会杀戮的低级魔物。
她微微皱眉,猜想莫不是外面的世界发生动乱了?
若是魔界攻入人间,那作为仙宗的元首,时晏肩负着拯救苍生的责任,可是现在……
阎芜看了眼在一旁帮她挑鱼刺的男人,这种烟火气十足的事情他做的一丝不苟,仿佛在做什么严谨的研究一般。
突然有种对不起天下苍生的感觉。
阎芜怀着淡淡的愧疚感吃下时晏夹到她嘴边的鱼肉,肉质又嫩又鲜,倒不会反胃。
她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空,想起那些魔物,还有腹中的孩子,无法做出抉择。
这一瞬间,阎芜有些厌弃自己,她还是以前的自己吗?
为什么这个世界遇到时晏之后,一切都不可控了?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她该怎么做?
“晏哥哥,你在哪?”
时晏的神识突然响起一个女声,他剥鱼刺的手一顿。
这是谁的声音?
“师兄,你在哪?魔界动乱,计划攻入人间,两界交界处已经成了血海,各仙宗派人下山铲除魔物,却没想到魔界新帝带人攻上仙宗,各大门派元气大伤。师兄,不管你在哪,若你收到消息,速来人魔交界处!”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充满焦急。
时晏觉得熟悉,空白的记忆似乎正在慢慢被填补。
他是谁?他……
时晏下意识地呢喃道,“子清……”
阎芜微微一顿,看向举着筷子没有动作的时晏,语气同平常无异,“你说什么?”
时晏被唤回心神,看向阎芜,“啊?”
阎芜没再追问,反而微微一笑,“夫君,我想喝鱼汤。”
时晏放下筷子,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好,我去盛。”
阎芜看着他的背影,神色不明。
扶仙宗现任掌门顾邬,字子清,是时晏的师弟。
他的记忆快要恢复了吧。
原主强上了时晏,大逆不道,她为了渡过原主的魅感期活下来,掳了失忆的师尊,骗了他的人还骗了他的身,同样不是什么好人行径。
现在人间有难,时晏有救世之责,她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拦着他,更遑论她也看不得人间惨案,做不到冷血无情。
阎芜抚上心脏的位置,自从这个世界遇到时晏,心脏就开始不对劲。
那种熟悉感,不断叫嚣着向他靠近,她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做事都感性了几分。
为什么呢?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了时晏?
但是……那种感觉真的只是一种单纯的熟悉感,就像是他和她的心脏同源。
难道时晏是她的一部分?
第九十章 师傅他清冷又狂(六)
她堕入轮回境的时候身体受了万般刑苦,灵魂也分散在各个世界,难不成这个世界时晏是她灵魂碎片所化成的人?
一想到她可能和自己做了某些事情,阎芜脸色有些难堪。
这这这……水仙花她是真的接受困难。
但不像啊。
她的记忆在慢慢恢复,现在也能判断什么人含着她的灵魂碎片,比如陆灿、宋折玉、余昭、林安,还有上个世界的傅桓,按理说若是时晏是她的灵魂碎片,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不是。
那到底为什么她的心脏会如此想要靠近时晏?
阎芜想不出来。
但是她决定跑路了。
睡了人就跑这样的做法是有些不讲武德,但是吧,它安全啊。
本来如果没有肚子里的小东西,阎芜原本的想法是,她既然玷污了别人的清白,就应该得到应当的惩罚。
等到魅感期一过,时晏恢复记忆后,届时时晏如何惩罚她,她都会受着。
可是现在情况变了,她肚子里揣了个小生命。
这个小小的生命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它没有错,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
阎芜伸手抚上小腹的位置,她是第一次做母亲,第一次孕育生命。
有对生子的恐惧,也有对未来母亲身份的迷茫,还有……喜悦和奇妙。
是的,每一次当她想到腹中有一个同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她都觉得很奇妙。
说来也怪,她不喜欢孩子,甚至害怕生子之痛,但却从没有想过把它打掉。
这个孩子,或许不被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期待,但她会给这个小生命她所有的温暖。
“夫人,喝汤。”
时晏的话把阎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端着鱼汤,汤匙已经送到了阎芜嘴边。
阎芜张开嘴,喝下鱼汤,还不忘顺带夸了一句,“真好喝。”
时晏笑得开心,“以后我再煮给你喝。”
看着他的笑容,阎芜也露出一个笑容,“好。”
以后?他们没有以后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窗洒在床上,时晏缓缓睁开眼睛,头还有些疼。
他习惯性地去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却在床上扑了一个空。
他愣了一下,缓缓坐起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讲仿佛天方夜谭,难以置信。
墨色的长发散在身后,清冷如玉的面庞带着从前从未出现的呆愣。
他……同自己的徒弟有了夫妻之实。
时晏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眼中只有修炼,甚至连男女之情是什么都不明白,也从没有结侣的想法。
他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师徒之间如此行径只有在魔界才不会受人诟病,可是她怀孕了……
不论怎样,孩子是无辜的。
时晏想起来这些天的相处,他确信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才是他们二人的洞房花烛夜,可苏荷怎么就有了身孕呢?
想到这些天的放荡行径,时晏素来清冷的脸上染上绯红。
只是没时间再纠结,想到师弟的话,他要尽快赶到人魔交界处。
时晏想要告知苏荷一声,等到他处理好人魔交界处的事情,他会在宗门自废修为,同苏荷结为夫妻,共同抚养孩子。
他一时理不清自己对苏荷的感受,但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不管初始的原因是什么,他已经做错了,无法回头,他只能尽可能地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时晏手一挥,原本披散的长发此刻用玉冠束住,身上的衣袍变成了扶仙宗的长老服,暗蓝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更添几分贵公子的矜贵。
走出这个小木屋,时晏寻遍了周围,都没有看到阎芜的身影。
他猛然意识到,她走了。
时晏说不清自己现在在想什么,顾邬的飞信还在不断传送,他只能先压下心底的情绪,飞身赶往人魔交界处。
而此时的阎芜已经来到人间的某个村镇中。
这个村镇距离扶仙宗很远,而距离人魔交界处也不算近,而且这里的修仙者并不多,距离哪个仙宗都不近,刚好适合她藏身。
起初阎芜也想过要不要去魔界,毕竟原主的身份是魔,但是很快阎芜放弃了这个想法。
先不说魔界政圈刚刚经历一次大换血,现下的主宰者又热衷于进犯人间,安全都是个问题,就是魔界令人发指的环境污染指数也不适合她这个孕妇居住。
若是以往,阎芜早就跑到魔界逍遥,毕竟这个地方称得上是她的最佳选择,但是现在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人间的秩序倒是和传统意义上的古代没什么两样,同样有皇家贵胄,士农工商之分。
即使现在有这么多仙宗的存在,普通人依旧过着普通的生活,对他们而言,什么仙啊魔啊,都离他们太过遥远,还不如眼前的温饱来的真实。
阎芜选择住在镇子上,花了些银钱买了一个小院,不大,刚好适合她自己独居,将来孩子出生也不显得挤。
原主是魔,又是修仙之人,早已辟谷不食,加之阎芜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故而日常开支便少了一大半。
阎芜买的房子在巷子最深处,屋旁有棵枣树,还有一小块菜地。
她平日里倒是喜欢捯饬这块小菜地。
阎芜花了几文钱在集市上一个老伯那里买了一大包种子,还特意询问了他种植的方法。
老伯也很慷慨热情,给阎芜详细讲了一下。
她回到家就按着老伯的方法把这包种子种到了菜地里。
每天没事便喜欢拿着水壶给菜园浇浇水,顺便也给一旁的枣树浇浇水。
闭门不出安心养胎的阎芜不知道外面都要把她传疯了。
胡安巷来了一个美貌的小娘子,出手大方,一下子买下一处小院,周遭的居民都好奇得紧。
这天下午,左溪从衙门当值回来,刚进家门,就看见已出嫁的姐姐坐在自家院中,显然是在等他。
左溪快步走到左琦玉的面前,“姐,今日怎有空归家?”
左琦玉嫁的不远,就离左家两条街远,夫家是开医馆的,两个人青梅竹马,情意颇深,现在已经有了一儿一女,生活美满。
第九十一章 师傅他清冷又狂(七)
这巷子里的传闻她也有所耳闻,碰巧那小娘子买下的院子正是他们家隔壁,左琦玉就动了些心思。
左溪比她小了近十岁,但过了年也要十九了,寻常人家的男子在这时不说妻妾成群,那也必定娶妻生子,但左溪到现在也没结亲。
二人的父母均已仙逝,长姐如母,她这个姐姐可不得想着弟弟的终生大事。
左琦玉给自家弟弟倒了杯水,“快坐,今日当值累不累?我做好了饭,在厨房温着呢。”
左溪摇摇头,耳尖有些发红。
说来惭愧,他长这么大,读书写字都不差,就是做饭,怎么也做不好,平日里姐姐没少回来给他做饭。
好在姐夫宽厚,待他如亲生弟弟,也不计较这些琐事。
“姐,你不用专门回来给我做饭的,我在衙门和同门一起吃些就好。”
左溪不仅考虑到姐姐夫家,更是怕姐姐辛苦。
左琦玉颇不赞同,“外面的饭哪有家里做的好吃,你要是真心疼我,那就赶快找个知心人成家,我也不用成天惦记你。”
左溪沉默了。
左琦玉看他这副模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长相不俗,又在衙门当值,虽然是个账房,但说出去也不丢人,怎么就没小娘子瞧上你呢?”
说到这里,左琦玉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上次让你相看的王姑娘怎么样了?有后续吗?”
左溪避开她充满希冀的眼神,抿抿嘴,“对方于我无意。”
这结果在意料之中,但又让左琦玉失望,她这个弟弟相看十次,十次必定不成,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她苦恼地叹了口气,“莫不是月老将你的姻缘忘了?改天我去庙里烧香,给你求个姻缘回来。”
左溪见姐姐这般苦恼,白净的脸上带着歉疚,“不必了,姐。姻缘注定,到时候自会有的。”
左琦玉白他一眼,“注定注定,那得到什么时候?到时候雯雯都出嫁了,你这个舅舅还没娶到媳妇儿,你说怎么办?”
左溪语塞,不再言语。
其实每次相看也不是没有人看上他,反而每个姑娘都对他有或多或少的好感,但每次都不成,都是因为他。
他有个毛病,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这个毛病也延续到了相看另一半的上面。
其实每个相看的姑娘都各有千秋,但是他不喜欢,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左琦玉到底也没忘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不着痕迹地说道,“听说咱隔壁搬来一户人家,你待会儿拿点东西上门拜访一下。”
左溪这几天都在衙门当值,未曾回家,也不知道隔壁有了新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