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弯腰,披散的头发随着她弯腰的动作滑下,落在时曜的手背上,丝丝撩拨。
“怎么喝这么多?”
“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时曜就这么背靠着沙发,抬头看她。
莫名乖觉。
看得裴紫鸢心下一软。
“没有责怪你,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时曜别过脸,“没有。”
骗人。
她多了解他,如果不是被她说中了,他也不会避开她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不过说真的,她还从来没见过时曜喝醉的样子。
明明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在她的印象中,时曜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
没想到他喝醉了原来这么乖。
“真的没有,还有,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很少喝酒,不会这么不着调,我很稳重的,也很可靠。”
傅湛和云承:“……”
没眼看!
刷新三观!
裴紫鸢抿唇笑,连连点头:“嗯嗯,你很稳重很可靠。”
“那么,很稳重很可靠的时总,我现在送你回去?”
时曜没应她,而是认真的看着她说:“你别叫我时总,那是给别人叫的。”
裴紫鸢忍住笑,目光温柔极了,“那我该叫你什么?”
“时哥哥,你该叫我时哥哥。”
围观的两人:“……”
云承有种捂脸的冲动,好丢人啊!
他想将这一幕录下来,以后拿来嘲笑时曜,可惜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裴紫鸢却没觉得有什么,就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吧,时哥哥。”
“很晚了,我送时哥哥回去?”
时曜点头。
裴紫鸢将他的手机放进自己的包里,就将他扶起。
看向表情莫测的两人,礼貌颔首:“时曜我就先带走了,傅表哥和云大少远来是客,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等时曜酒醒了,我们再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二位。”
一席话,全然将她和时曜归到了一起。
傅湛没有太大的表示,云承淡淡挑眉。
看来,时曜未必不能得偿所愿。
经理见时曜被人扶走,急得不行,又不敢直接质问裴紫鸢,甚至不敢询问,怕没有眼色得罪不能得罪的人,等老板醒来给他好看,可又不能不管……
忙跑进包厢,“傅少、云少,我们老板……”
“那是裴家大小姐,有点眼色。”云承说。
经理是时曜的心腹,就算不知道时曜对裴紫鸢的心思,也很清楚那场相亲是时曜自愿的。
突然想到,以他们老板的能耐,就算是醉得不省人事,警觉性也绝对不会丧失。
会任由别人将他带走,只有一种可能。
他自愿的。
再说,如果不是老板自愿,包厢里的这两位也不会任由老板被人带走。
暗暗抹了把冷汗,他差点坏了老板的好事啊!
“时候不早了,我给两位安排住处。”经理是个会事的。
傅湛和云承倒是没推拒。
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时曜见外。
“傅湛,你不是去抓人吗?人抓到了?怎么遇到的裴大小姐?还把人带上来了。”
“抓到了,裴大小姐帮了忙。至于我为什么将人带上来,你还没看清楚?”
当然看清楚了。
还是百年难得一见呢!
时曜居然也有这么软萌的时候。
大开眼界!
不过,裴大小姐一个娇滴滴的闺秀,怎么帮忙的?一起执行任务,云承很清楚对方的身份,那可不是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人。
傅湛懒得解释,直接调了廊道那段监控给他看,直看得云承目瞪口呆。
另一边,裴紫鸢将时曜成功带上车。
扶时曜坐上副驾驶,由于他醉得太狠,扶着他到这里,裴紫鸢费了不少力,扶他坐上副驾驶的时候,一个撑不住,直接跌到他怀里。
时曜是不抽烟的,没有烟草味。
清冽的气息中夹杂着淡淡的酒香,萦绕在鼻息间。
也不知是不是酒香太浓,熏得裴紫鸢都有点头脑昏沉。
竟就这么靠在他怀里好半晌。
时曜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臂圈着她的腰肢,将她禁锢住。
隔着一件衬衫,裴紫鸢能听到有力的心跳声。
脸突然有点发烫。
忙起身。
费了不小的劲才将他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拿开。
给他系好安全带。
做完这些,裴紫鸢额上已经冒出细碎的汗珠。
也不知是费太大劲累的还是其他。
裴紫鸢是知道时曜住哪里的。
一栋别墅楼,带一个小院子。
自然不及裴家大宅恢弘,却也不是寻常人能住得起的。
前世,裴紫鸢被时曜救下后,很多时候都是住在这里。时曜不常回来,但只要时曜在海城留宿,都是回这里。
这是时曜在海城的住所。
别墅大门是指纹门禁,有时曜在,很顺利就进去了。
别墅楼是密码门禁。
裴紫鸢记得密码,是一个日期。
后来她得知,那是时曜转学来海城一中的日子。
并非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知道时曜不是经常换密码的人。距离他救下她也就还有几个月,她相信密码就是她知道的那个。
果然,密码一输入,门就打开了。
扶着人进屋,打开灯。
很单调的布置,除了寻常的家具,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甚至连一盆绿植都没有。
和前世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仿佛披着家的外衣的酒店。
那时住进来以后,她心思都在别处,也没什么闲心布置,但自从她住进来,时曜总会时不时的往别墅里添置一些东西。时间久了,这里也慢慢有了家的样子。
骤然再看到这样冷清的布置,她还有点不习惯。
思绪收回,裴紫鸢将时曜扶上楼,他的房间在二楼。
很奇怪,居然没费多少劲。
她还以为时曜醒了,等将人扶到房间放在床上,发现他呼吸均匀,才知道是她想多了。
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裴紫鸢才转身下楼,准备去厨房煮点醒酒汤。
却不知道,在她转身走出房间的瞬间,躺在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
潋滟的桃花眸一片深邃。
第56章 他在装睡
他确实有些醉了,但醉到不省人事还不至于。
一开始他确实不大清醒,有些话有些举动也是下意识的,但她扶着他离开包厢,以他的警觉,早就醒了。
在曙光门口,她扶他坐上副驾驶,扑到他怀里时,他就完全清醒了。
她知道他住哪里不奇怪,以裴家在海城的地位,想查到他的住处轻而易举。
但她知道他家的密码,甚至连思考都没思考就输入,还一次就正确,就很耐人寻味了。
扶着他进屋,准确找到他房间……
这根本不像第一次来他家的人能做到的。
她对他家很熟悉。
时曜揉揉额头,翻开被子起身,倒是没下楼,就站在楼上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也只是当这里是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冰箱里没有太多东西,也不知她在煮什么。
他有太多疑问,但此时此刻,他都不想去深究。
他喜欢了八年的女孩,现在就在他家里,还在厨房里为他忙绿。
这个临时的落脚地,此时才真正有点家的味道。
她是裴家娇养长大的女儿,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一双手是抚琴用的,却在为他洗手作羹汤。
一时间,时曜心尖滚烫。
思绪飘远,回到他刚从上京被“流放”到海城的时候。
十七岁生日刚过,他就独自一人离开上京来到海城,刚到海城,就接到父母相继离世的消息。
他来到海城,与其说是流放,倒不如说是家人在家族最动乱的时候为保他周全秘密将他送走。
八年前的海城虽然也是个大城市,却远没有如今繁华。
没人会想到他被送到了海城。
在旁人的认知中,就算是秘密送走,也是送出国。这样反其道而行之,反而成功保全了他。
爸妈离世的消息让他消沉了整整一个月。
没去新学校报道。
本来他来到海城时正是开学季。
后来听说时凌的父母也出事了,时凌和他一样,被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也不知时凌的父母是不是遭了报应。
本来家族内乱是他们弄出来的,最后不仅害了别人,他们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偌大的时家,经一场内乱,就只剩他和时凌以及祖父三人。
时家当家人原是他的父亲,他是时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若颓废,时家岂非就是时凌的了?
这么一想,他就振作了起来。
也就是振作起来的当天,他就去海城一中报道。
那天是海城一中的音乐节。
他是被琴音吸引的。
站在树荫下,抬头朝操场中搭建的舞台看去,舞台中央,女孩坐在箜篌面娴熟演奏。
小小年纪就姿容气质无双。
但最先吸引他的不是她的样貌气质,而是她弹奏的那首曲子。
听到那首曲子,他就感觉灰暗的世界似乎有一丝亮光照了进来,激昂的曲调充满激励隐着希望。
一曲终,有主持人报幕,他才知道,那首曲子叫《惊鸿》,是她十三岁的原创。
自此,她那时在舞台上演奏的身影就在他脑中再也挥之不去,并愈扎愈深。
那一年,他十七,她十四。
一晃八年过去。
他看了她整整八年,见证了她的成长,目睹了她的成功。
原以为她擅长音乐,会走娱乐圈这条路,所以作为振作起来的第一站,他选择了娱乐圈。
本是打算为她打造一个可以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环境,却没想到她最后没走这条路。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
她现在走的路比娱乐圈这鱼龙混杂的地方要好很多,没有那么多关注,也更自由。
她确实很优秀,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多了不得的头衔。
突然,女孩像是有所察觉,回头朝楼上看来。
时曜一惊,迅速闪身。
没被发现。
裴紫鸢有点疑惑,总感觉楼上有人在看她,但她看过去又空无一人。
楼上就时曜一个人,还喝醉睡着了。
许是她感觉错了吧。
这么想着,就继续安心的煮醒酒汤。
东西不多,也就简单的煮一煮。
其实裴紫鸢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能进厨房的本事并不是前世后来学的。
她一直都会。
很小的时候,谢嫣就教导她和裴黎,会不会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哪怕家中有帮佣,不用他们下厨洗衣服做家务,但该学的,他们一样不能少。
这是基本的生活技能,人生很漫长,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万一时运不济裴家没了,他们不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大少爷,总要能自己照顾自己,让自己好好的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谢嫣一直相信,就算哪天裴家真的破产了,凭着裴紫鸢和裴黎的头脑也能东山再起,但前提是,人还活着。
这就是谢嫣对孩子的教导。
端着煮好的醒酒汤上楼,时曜还安稳的睡在床上。
裴紫鸢将汤端过去,轻声喊他:“时哥哥,先起来喝点醒酒汤,不然你明天起来会很难受的。”
时曜没什么反应,睡得很熟。
裴紫鸢无奈笑了笑,将汤放在床头柜上,在床头坐下,倾身凑到他耳边:“时哥哥,醒醒。”
气息喷洒在耳际,随着她的倾身,长发落在他衬衫松散的颈间和锁骨上……
被子底下,时曜的双手轻握成拳。
这么喊,时曜都没醒,裴紫鸢就没再喊他。
微微坐直身子,就这么盯着他看。
裴紫鸢以为自己是第一次盯着时曜的睡颜看,但此时看到那双潋滟挑花眼闭上的时曜,她却觉得,这样的事,她仿佛做过无数次一样。
只觉此情此景无比熟悉。
却又想不起发生在何时何地。
闭上眼的时曜,俊美依旧,只是眼睛闭着,让他整个人少了点往日里的邪肆深沉。
她似乎忘了许多事,却也记得很多。
记得最清晰的,永远是他躺在她怀里,气息全无的那一幕。
想到这个,裴紫鸢眼眶微热,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还在维持着微微倾身的动作,滚烫的泪珠恰落在时曜的唇角。
这不仅惊到了装睡的时曜,也惊到了裴紫鸢自己。
她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的抬手摸了摸眼角。
她都有二十年没掉过眼泪了。
在她看来,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曾经她掉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挽救不了。
罢了,反正也没人看到,她是不会承认的。
忙抬手将自己眼角的湿意擦干,然后拇指落在时曜唇角那颗泪珠上,轻轻擦干。
时曜的拳头又握得紧了几分。
缓缓睁开眼。
彼时,裴紫鸢的手指还停留在他唇角。
场面有一瞬的静默。
猛地收回手,裴紫鸢慌乱道:“那个……不是,是你流口水了,我刚才在帮你擦干净!”
时曜:“……”本来还有点沉重的心情,突然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