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素芹一惊,狼狈地收回视线,那眼神令她想到成年后的他,整个人阴鸷冷漠,完全没有一丝人味。
弟弟当时年纪小,不小心让他的腿摔断而已,这人竟故意废了弟弟一条腿,硬生生断了弟弟的军旅梦。不止如此,所有欺辱过他和他那个后来自杀的母亲的人,通通被沈西林狠厉报复,连自己亲奶奶都没放过。
这种心狠手辣的坏种,难怪刚解放,他爹就立刻离婚娶了女大学生。
对于沈西林他娘夏彩云离婚不离家这事,村里人众说纷纭,吴素芹本人是看不起的,一个软弱又可怜的旧社会女人。
其实,顾夭夭也很懵圈,怎么就跟这个煞神牵扯上了呢?
沈西林,三本书共同的大反派,主角团们痛恨却很难干掉的人,一生命运多舛,美惨强的化身。
这会儿,她那以彪悍著称的悍妇娘和性格温柔的夏彩云,已经称姐道妹了。
而怀里的小丫头,腻乎乎地圈着她的腰,像只讨人欢心的小兽,不停地说:“夭夭姐姐,我好高兴呀,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哼,这样的姐姐我可不稀罕!”被顾夭夭揍了一顿,老实了几天的顾红志,此时酸溜溜地说道。
小丫头闻言,不高兴地撅起嘴,奶声奶气道:“淼淼稀罕,你嫉妒淼淼,略略略!”
熊小子被说中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恼羞成怒地想放狠话,被自家魔鬼姐姐淡淡地瞅了一眼,便立刻萎了。
事后,他十分懊恼,甚至怀念起有奶奶撑腰的日子,这个家没自己地位了……
夜,深了。
深蓝的天幕笼罩着白雾村,月色下的乡间小道上,走着一高两矮三个身影,高一些的突然出声:“妹妹是被奶奶遗弃的。”
夏彩云脸上的轻松愉悦不见了,她罕见地拉下脸,严肃道:“阿林,妈知道你不喜欢你阿奶,但不可以随便胡说这种没影的事。”
沈西林抿着唇,自己确实没法证明,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以后,不要让淼淼和阿奶单独出去。”
“妈,再过一年我毕业,就能顶门立户,带你和淼淼过好日子了。”
这熨帖的话让夏彩云鼻尖一酸,那些要出口的长篇大论便戛然而止,仿佛多年受的委屈和心酸也消散在了风中。
“说什么混话,我家阿林还要读高中,考大学!”
月光如华,轻纱般铺满床榻,那床上的身影却忽地不见了。
顾夭夭一进公寓,连澡都没洗,便迫不及待数起堆了一地的毛票子。
数钱是件快乐的事,而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即便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顾夭夭也没有一丝困意。
她乐滋滋数了三遍,两百斤大米面粉和四十斤白糖红糖,一共卖了八十一块钱!
这是什么概念呢?
工资比较高的工种,如炼钢厂工人,两个月工资也就八十多。工资一般的轻工业厂,如纸厂糖厂之类,初级工人的工资三个月才有九十多。
而她买四十斤白糖红糖才花了一百四十块,两百斤大米面粉也只是花了三百二十块罢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暴利,太暴利了!
国家这个时候积贫积弱,老百姓大多只能勉强果腹罢了,若放在人人皆能吃饱的年代,她赚这份钱倒也不觉得亏心,而现在……
顾夭夭突然觉得,这钱它不香了。
这一夜,她失眠了。
“你昨晚是做贼去了吗?”顾红秀喝了口粥,调侃自家不省心的幺妹。
“哟,我们家幺儿这是想着今天要赶场,兴奋了一宿啊。”陈月英好笑地说道。
“等会儿到了集市,幺儿和阿秀去玩,我和你妈守摊就行。”顾永顺给两个女儿夹了些腌萝卜,这般说。
顾红志听了,也吵着要去,被陈月英说了几句也不改初衷,像只躁动的猴子,上蹿下跳。
他可去定了,市集多有趣啊,好吃的,好玩的,人多还热闹,哪个小孩能不爱去呢?
满屯公社一个月赶一次大集,南方人叫赶场。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全村老小出动的时候,有带自家鸡蛋的,还有一些山货,有那手巧的就做些小玩意儿,比如:竹蜻蜓、竹蚂蚱。
至于竹篮芦苇席这种东西,那就很常见了,庄稼人几乎都会编,但论精致结实程度,顾夭夭看了周围一圈,那都不如她家愚孝爹。带土布的到不多见,毕竟织布的手艺可不是人人都会。
由于赶场的人太多,村里唯一一辆拖拉机显然满足不了社员们的需求,路上就多了些生产队的牛车、马车、驴车,几乎全部超载。
顾夭夭看得咋舌不已,那些打着响鼻喘粗气的牛马,让她直观地感受到了那句“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意思,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