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明面上当家做主的,只能是傅堂容,而不是老夫人。兹事体大,已经不是老夫人能做主的了。
傅莹珠的要求,倒不是不能答应。只要熬过几日,把人看紧,不节外生枝,等时候一到,就顺顺溜溜把人塞上马车。届时,傅莹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陈氏在心里好一番思虑,终是点了头,在这种能看傅莹珠笑话的时候,得意洋洋地摆出一副温柔笑脸来,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倒是好一番孝心。”
傅莹珠慢慢饮了一口气,润了润嗓子,才慢条斯理道:“应该的。”
她把陈氏变幻莫测的表情全瞧在眼里,懒得去猜她心里的花花肠子。
每回和陈氏说话,都像在做高深莫测的阅读理解题,这一套题做下来,实在心累。
有时候活得太计较,不见得就是好的。
卿不见红楼凤丫头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陈氏和傅明珠有的没的整一大堆,傅莹珠有时候真觉得,说不定一早醒来就能看到两具凉凉的小尸体——
死因是,思虑太重,把自己气死了。
她想照顾好老夫人再走,真没什么厉害的心计在里面。不过是受了老夫人的恩惠,这阵子得老夫人照顾,心里感恩。
人都要走了,老夫人又病了,若不最后这段时间过去照顾几日,良心上都过不去。
傅莹珠静待陈氏的下文,若是陈氏连这几日都容不下她,那她便再道德绑架一下贤良淑德的陈氏,和她争论上一两句;若是准她在老夫人身边……那就皆大欢喜了,她也不会多要求什么。
“既然你有如此孝心,为娘的也没理由不答应你。”陈氏笑着说,心里憋笑。
一想到傅莹珠到老夫人那撒娇告状都是在做无用功,她就通体舒畅。恨不得长上翅膀,回去把这笑话说给傅明珠听,好叫她乐上一乐,不再郁结于心,也为了不傅莹珠的事情置气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没想到陈氏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傅莹珠也憋着笑,她也没多说什么,直接道:“青桃,送客。”
达成所愿,傅莹珠直接送了逐客令,连一杯热茶都不给陈氏吃的。
陈氏:“?”
哇,来了傅莹珠这一趟,竟然连一口茶都没喝到,这就走了?!
她是没教过傅莹珠待人接客的规矩,可傅莹珠不至于连这点对长辈的尊敬都没有吧?
青桃把陈氏推出院门后,咔哒一声,落了锁,半点面子都不留了。
陈氏灰溜溜闹了个没脸,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差点没晕过去。
想她一大早明火执仗找傅莹珠算账,可谓是耗费了心机,说费了唇舌,结果说得口干舌燥,一路走回汀兰院,脚步生风,步伐快得仿佛后头有鬼在追。
谁能想到,贤良淑德,优雅知性大方的陈氏如此失态,为的只是一杯热茶呢?
好不容易回到汀兰院的陈氏拿起茶壶,开始吨吨吨地喝。待解了渴,便恶狠狠骂道:“吝啬鬼,死穷鬼,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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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氏,傅莹珠便准备着要去探望老夫人了。
一路来到木樨堂,瞧见守在门口的柳叶。
柳叶年长傅莹珠好些年岁,平日里亲昵时,傅莹珠都是以柳叶姐姐相称。柳叶待她也算好的,逢她也是笑脸相迎,分外亲切。
可今日,瞧见前来探望的傅莹珠,柳叶的面上却挂上愁容,一双看向傅莹珠的眼睛里,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是有口难言。
可以说,老夫人今日道病,有一半是因大姑娘而来的。大姑娘就是老夫人的心结。郎中说了,老夫人需要静养,偏偏大姑娘此时来了。
让见还是不让见,柳叶左右为难。
见她不似以往热络,思及近日来侯府上下对她态度的转变,傅莹珠也不恼。
于她而言,侯府中人不过过客,最多也就是共事过一段时间的同事罢了。等人换了工作生活的地方,谁还能记着以前的同事如何?只怕容颜姓名都被时光磨平了。
傅莹珠的心性,早已磨练得远非常人,她温和笑道:“我不让柳叶姐姐为难,今日来,只是为了祖母的病情。你去与祖母说说,若是她不愿意见我,我明日再来。”
这番话说得通情达理,柳叶没处反驳,只得按了傅莹珠的话去找老夫人禀告。不多时,柳叶出来了:“大姑娘,请进。”
看来,老夫人心里还是疼大姑娘的,柳叶心中的主意顿时拿捏了,待傅莹珠的时候,面上重新堆起了笑容。
傅莹珠走进内堂时,便闻见一股浓郁冲鼻的味道。
倒不是说不好闻,而是几种浓郁的香味糅合在一起,腻得发慌,胸口也闷得厉害。
傅莹珠眉头皱起来,轻轻唤了声:“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