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堂容以手掩面,不得已放下手中的筷子,暗想什么时候他这个做儿子的, 还比不上自己的女儿了?
放在以往,母亲断然不会让他饿着肚子等别人的。
何况哪有长辈等晚辈的道理?这件事放在重规矩重体面的母亲身上, 简直不可思议。
傅堂容作为这个侯府的主事人,决定要发话了。
“咳咳。”只是他刚刚清了嗓子,老夫人的话又把他的话头盖过去,没人听到他说了什么。
只听老夫人说:“让厨房准备准备,多来两道莹儿喜欢吃的饭菜。现在人还没到府上,一会儿端上来正好,还热乎着。莹儿在路上受苦了,许久不曾吃过府中厨房做的饭,该不合胃口,不习惯,指不定都瘦了。”
傅堂容:“…… ”
罢了,作为一个孝子,他决定今天晚上先纵容母亲,就先不挑刺了。
只是傅莹珠在这儿,关键是,老夫人吩咐的全是傅莹珠喜欢的菜肴,和他傅堂容没什么干系。
吃喝都十分精细的傅堂容是万万不会容忍自己的肚子为了等傅莹珠,而留在这里吃残羹冷炙的,是以,连忙告退,自个儿开小灶吃饭去了。
留下来的,只有陈氏。
陈氏引着一张脸,面上是掩不住的难看。
难道傅莹珠真把那些佃户和掌柜都给整治好了?
陈氏惊愕片刻,却很快安定下来,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自乱阵脚。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心中暗念着古人的训诫,她心头果然平静了许多,还有余力去筹谋策划接下去的对策。
傅莹珠离开侯府这几日,陈氏可是天天算着日子,找人去给掌柜递信打探消息。虽说那些掌柜无一回信,她并不清楚庄子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想来是他们太过忙碌,并不是庄子那头出了什么事。
不然,是一定会告诉她的。
掌柜和庄头们,拿了她不少钱财,那人钱财,就要□□。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干的,也从未出过错,让陈氏省了不少心。
几人一块去对付傅莹珠,没有会失败的道理,就连自个儿,在他们手底下也是吃瘪不小,好几次大发雷霆呢。
陈氏推己及人,觉得傅莹珠能撑这么几日,已经算是本事不错的了。
心中这样一想,陈氏顿时定下心神,也能摆出如同往常一般,和颜悦色带笑的表情,“呦,母亲左盼右盼,可算把大姑娘给盼回来了。”
心里却想,哼,傅莹珠在庄子那边定然是受尽了委屈,强撑了几日,终于撑不住了,灰溜溜地回来,恐怕要扑到木樨堂这来哭呢。
对于陈氏来说,人生一大乐事,就是痛打落水狗。落井下石的事情,她最爱看了。是以,这一出好戏,她当然要趁着傅莹珠丢脸的时候,狠狠踩上几脚踩才对呀。
陈氏道:“大姑娘离开这么久,哪里只有母亲想念她,儿媳对她也是想念得紧啊。母亲,等用完膳,便让我多留片刻,也看两眼大姑娘吧。”
老夫人瞥了陈氏一眼,知道陈氏肯定没安好心,可眼下她得好好叫人收拾收拾,一会儿要迎接外出的孙女,实在懒得对付陈氏,也不想坏了此刻的心情,便默许了陈氏也留在这儿。
在府里等了有一整盏茶的功夫,傅莹珠回来了。
进了府,吩咐红果与绿柳回院子搁置了行李,傅莹珠自个儿带着青桃往木樨堂那,去给老夫人请安。
进了木樨堂,方才得了老夫人吩咐的厨房将新的膳食送了上来,老夫人只想拉着傅莹珠的手说话,连忙招呼着叫傅莹珠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抓着傅莹珠的手左看右看,老夫人眼里蓄起泪光,“天可怜见的,这才几日,我孙女儿便瘦了。”
陈氏:“……”
自打傅莹珠进来的那一刻,陈氏的目光就没从傅莹珠身上撤下来过。
原本以为,这趟去了庄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要受人刁难,傅莹珠日子过得苦,人也会迅速憔悴,看上去落魄狼狈,哪想到傅莹珠掀帘进来,面色红润,唇畔带笑,端的是一副日子过得滋润无比的模样。
一时之间,陈氏也不知道是自己瞎了眼,还是老东西瞎了眼。
这左看右看,傅莹珠也不像是消瘦的模样,这句话老东西是如何说得出口的?
陈氏心里鄙夷得不行,再稍微的心态崩盘之后,又迅速整顿好姿态,不会做出失态的事情。
略微思忖之后,陈氏设身处地想了想,自己倘若是傅莹珠,哪怕此去,被人叼难,觉睡不好,饭吃不香,也断然不会令人瞧出来的。而是会尽心遮掩,求得一个漂亮的退场,不让人看到热闹。
这,就叫做,虽败犹荣。
傅莹珠现在出息了,心性竟然磨练到如此地步,都能不动声色,不露山水。即使在外面吃了苦,受了难,也不在人前表露出来,被人看笑话,知道要脸面了。
呵呵,只是有句老话说得好,死要面子活受罪。
且看看这心思沉稳进退有度手段了得老东西心尖宠的大姑娘,能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