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极,我一个老妈妈,快入土的人了,哪能有什么坏心眼。”陶妈妈忙不迭应了。
她只顾着撇清自己没有坏心眼的事去了,却忘了觉察傅莹珠后半句话里的坑,就这样,糊里糊涂间将厨房大权交到傅莹珠手上了,心甘情愿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开始吧。”见陶妈妈果然将厨房让给了她,傅莹珠满意笑了笑,如入无人之境,十分自然娴熟地吩咐道,“先让厨子去毛,用炭火烫一烫,好烧汗腺,去腥味。”
厨娘们多看陶妈妈的脸色做事,见陶妈妈唯唯诺诺的样子,也只能听话动起来。
至于傅莹珠,她是不用亲自动手的,灶台烟熏火燎的,哪真能让府里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姑娘们来受这个罪?她们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等饭一呈上去,这饭就成她们自个儿做的了。
有些人打着算盘,没打算让傅莹珠受用,反倒想暗地里搞点小动作,让傅莹珠出丑。到时候老夫人怪罪下来,也只会责怪傅莹珠区区下个厨房都下不好,却为了出风头非要给自己揽活干,怪不到她们头上。老夫人再失望一次,之后可不会那么容易再为傅莹珠主持公道了。
哪想傅莹珠说话不疾不徐,几句话间,将诸事安排得明了妥帖,厨房很快就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羊脊骨剁了,冷水浸泡,把血水逼出来。”
“羊尾巴也烫一烫,处理一下。”
“锅里放花雕酒、姜片,冷水下锅,焯一下脊骨。”
这些羊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羊,体内没有各种添加剂,只不过老夫人年事已高,既然有关节痛的毛病,那就要减少动物嘌吟的摄入。故而焯水还是十分必要的。
把高温融水的嘌吟取出,也就是煮开之后浮起的泡沫捞起,吃起来会爽口许多,体内也不会积攒过多的尿酸,再导致关节酸痛了。
傅莹珠发出的指令一字一句,柔和却不容置疑,稍显繁琐却有条不紊。本来想给她个下马威的厨娘婆子们完全没了辙,身体自发自觉地按照她说的来,一时间,厨房里只余忙碌的身影,忙都忙不过来,也就没人有那心思再找傅莹珠的麻烦。
傅莹珠说的这些步骤,拆开了看,太过简单,太过直白,若是在这些步骤上出了错,简直在瞧不起她们作为厨娘的素养。
这样的情景下,倘若为了给傅莹珠下马威而故意出错,那就是在砸自己的饭碗,傻子才这么干呢。
傅莹珠一直从早上站到了中午,从未离开过厨房。
从处理羊到下锅,下什么配菜,什么时候炒、什么时候炖,都让她说出个一二来。
厨娘们不由得诧异无比,原本早上在厨房见了傅莹珠,只当她是在瞎胡闹,净是给她们添乱。这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却渐渐也放下了几分偏见,对傅莹珠另眼相待了。
可能大姑娘这是撞了南墙终于肯回头了,不仅有了下得厅堂的样子,连为人处世、也比之前靠谱许多,说话做事有了道理,不再由着自己性子胡闹。
如此温柔能干的姑娘放出去,说是侯府的嫡女,谁见了不心生欢喜?
忙忙碌碌过了一早上,中午饭点时,终于捣鼓出来一道汤汁清、肉质柔嫩的羊蝎子来。
傅莹珠让人把羊蝎子放进砂锅中,派人将整个砂锅端进了木樨堂,又用泥炉架起,烧起来火,慢慢地熬。
顷刻,砂锅冒起白烟,水开了,煮得鲜香美味的汤底弥漫开来,不需把盖子掀开都能知道,成品必定不错。
老夫人食欲大动,柳叶忙懂事地给她舀了一碗汤,服侍老夫人喝下。
汤一入口,先是菌子浓郁的香味侵过来,紧接着便是羊骨醇厚温补的余味,鲜有了,荤有了,两者配合得恰到好处,汤汁也是鲜而不淡,叫人喝了还想再喝。
“这汤煮得倒是不错。”老夫人满意点点头,面上洋溢着笑意,“我吃过不少药膳,却从未喝过如此恰到好处又温补的汤。”
“这是孙女按照祖母的口味改良过的,自然和别处不同。”傅莹珠给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肉,“祖母试试这羊尾。孙女用羊脊骨拼了羊尾一块炖,羊尾要更软烂些,肉多,肥少,不腻,于祖母的口味最合宜不过的了。”
本来是想放些羊排,只是傅莹珠瞧了,羊排上附着油脂,老人家吃了,只怕胃口不好,会腻味,就挑选了瘦肉更多的羊尾。
老夫人跟前,还有一叠用韭菜汁、豆腐乳、麻汁调和而成的蘸碟。韭菜提鲜,豆腐乳提味,再点上几滴香油,蘸上羊肉,鲜美异常。
傅莹珠点过酱料后才放在老夫人的碟子里,便在一旁等候着,静待老夫人的反馈。
人的口味毕竟有千百种,菜不好不好吃还得是吃的那人说了算。
喝过汤汁的老夫人对傅莹珠的厨艺已经信任,对这一锅羊蝎子汤也有了莫大的期盼。
看着碟里炖得软烂的羊尾,老夫人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暗地里已经偷偷流口水了。
可面上还要维护着她侯府老夫人的威严和体面,只能慢条斯理,悠哉悠哉的佯装品尝,强装淡定道:“是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绝味。
和之前吃的药膳比起来,之前的药膳,简直像猪吃的!吃了不仅不会滋补,还会减寿!
人呐,本来就是活一天少一天,天天吃些苦涩无比的药膳,她有时也会想,这真是活受罪,可别的也吃腻了,倒不如喝那苦涩无比却能调养滋补的药膳。
如今、如今可算让她逮着能吃的了,自然不能放过。
老夫人赶紧装出一副镇定的面孔,实则按捺不住地问傅莹珠:“莹儿,你平日里多钻研这些是很好的,你告诉祖母,这些药膳方子,可还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