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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
鹿安院。
这是沈朝青居住的院落。
他人在院门处探头探脑的,频频往外看。
见自己的小厮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沈朝青立马将他喊了过来,问道:“打听好了吗?我那表妹真的出去了?”
“真出去了。”
沈朝青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吧,出去转转。”
小厮跟上他的步伐:“少爷,您这样总是躲着表姑娘也不是回事啊。”
“你懂什么?”沈朝青努了努唇,“你当我想躲着她吗?”
“算了,不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沈朝青心里面简直一团糟。
他这样躲着傅莹珠,还不是因为在傅莹珠来周家时,他就给她使了绊子。
本来呢,给傅莹珠使绊子这事,沈朝青并不后悔,即使他受了罚,他也只觉得解气。
傅莹珠嚣张跋扈这么久,也该有人治治她了。
结果傅莹珠来了这几日,一点嚣张跋扈的样子都没了,而且,还爆出了那件和他姨母有关的陈年往事。
嚣张跋扈的表妹,原来在侯府里的处境这么可怜,即使沈朝青不想承认,在给傅莹珠使绊子这事上,他确实后悔了。
可他那和傅莹珠不对付的状态已经摆出来了,若是低头服软,倒显得他像个做事莽撞的愣头青,很没面子。
沈朝青如今正是最看重面子的时候,他迈不过心里这道坎儿,不想再找傅莹珠麻烦,也不想对傅莹珠服软,只好对傅莹珠躲着避着。
今天听说傅莹珠出门不在府中,他还特意叫小厮出去打探了打探,确认消息无误之后,才从自己的鹿安院里出来,去找他的表哥,周光茂的大儿子周秋平谈事。
“走快一些。”周府回廊下,沈朝青健步如飞,仿佛身后有万马千军在追赶。
小厮紧赶慢赶,不比他心急腿长,累得直喘气,忽的停住脚步,震惊道:“少爷……”
“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先快些找到表哥,谈一谈我生日宴的事。走快点啊,不然要是遇到了我表妹,我拿你是问。”沈朝青回头看着小厮,假意恐吓,忽闻前面传来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娇俏声音,“表哥这是怕见到我吗?怎么走得这般快?”
这声音,沈朝青再熟悉不过。
听出来是傅莹珠后,他立刻脚步一刹,身子一哆嗦,两眼一抹黑。
不想撞上,偏就撞上了,他这命啊!
一想到要面对傅莹珠,沈朝青脖子都僵硬了,转过头去看着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若是哥俩好呢,不至于,就凭幼年时期傅莹珠做的那些损事,他这辈子都不想和她做好兄妹;可若是再想之前那样见了傅莹珠就吹胡子瞪眼,要是惹了她伤心掉泪,他自己心里又过不去。
“表……表妹。”沈朝青只能尴尬笑着,回头,说道,“好巧。”
沈朝青在心底哀嚎,寒暄完这一句半句,赶快放他走吧!
傅莹珠抿唇淡笑,虽说一眼瞧穿了他的尴尬,也知道沈朝青肯定想应付完一句半句便走,可她这表哥当初带着她的马车绕城三圈的账她还记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这会儿她就能给自己找回点场子了。
傅莹珠笑得眉眼弯弯,语气也轻,瞧上去温柔极了,她同沈朝青攀谈起来:“好久没见到表哥了,不知表哥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沈朝青在心里面叫苦不迭,以往他与傅莹珠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傅莹珠怎么一副要与他攀谈的架势?
沈朝青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道:“秋闱快到了,这段时间我课业繁重,是以……不常露面。”
到了此刻,沈朝青才深深理解了舅舅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这世间,读过书、懂学问的,有时比乡野间最剽悍的泼妇更难缠。
这会儿他便觉得,应付变得温柔懂礼数的傅莹珠,比应付当初刁蛮不讲理的她还要麻烦。
若是傅莹珠还是之前的模样,他就算被舅舅和娘亲罚跪祠堂,也要板着一张脸待她。
但傅莹珠这回回来,一没对他外公外婆不恭,二没对他和他妹妹太过嘲讽,举止有度,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他就拿她没办法了。
可若只是因为傅莹珠变好了,就彻底放下心中成见,沈朝青的脑子一下转不过这个弯来,也迈不出去那个坎儿,偏偏又心疼他这表妹幼年丧母的经历……
五味杂陈之下,沈朝青脸上的表情就很有意思,半是为难。半是想找个话头安慰一下傅莹珠。
安慰的话尚且没想好,倒是先让他好生为难,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