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的病能治好呢？”万俟邪收回视线，“着手搜集证据，别让别人抢先。”
“属下领命。”
……
且说万俟哲和万俟澜一同出宫前往千山暮雪，一路畅通无阻。
行至楼下，着实被今日景象震惊。
不过辰时，前来楼下排队的人一眼望不到边。
“今日这是怎么了？排队的人好多。”万俟澜掀竹帘瞧看，满脸震惊。打发随行侍卫询问情况。
须臾，侍卫回来道：“殿下，今日问诊免费，只限一天，所以人才这么多。”
万俟澜蹙眉，“为何偏偏是今日免费，照目前人数看，咱们去排队也要等几个时辰。皇兄，我们明日再来？”
软榻上，万俟哲微微睁开双眸，撑起身子，朝外望去，眸光黯淡了些。
“皇兄不必担心，我去跟大夫说一声，以咱们的身份，肯定先给你问诊。”万俟澜说着，就拿出自己的腰牌，准备施压。
万俟哲阻拦，抢过他的腰牌，“二弟，鬼医谷最重规矩，你不可如此鲁莽。”
“大哥，鬼医谷的谷主可是咱们的皇婶，不看僧面看佛面，没关系的。”
“不行！”万俟哲又猛烈咳嗽几声，大有咳出血的架势。
“大哥，你别生气，是我的错，我听你的。”万俟澜倒了杯茶，给万俟哲润嗓子。
万俟哲呷了一口，继续道：“众生平等，百姓为先，我下去排队又如何？都是两条腿的人，没有什么分别，也不要以势凌人，叫百姓平添怒怨。”
“大哥，你身体虚弱，还是二弟代劳，等到了门口，你再下来。”
万俟哲把玉杯放到茶几上，“这不一样，生病的人是我，排队求药的人自然也是我，若是被别人知道，还以为是我摆皇子的架子。”
“嗯，大哥你说的也对，那二弟陪你一起。”万俟澜冲外面侍卫吩咐两句，陪着病弱皇兄站到人群最末。
排队的百姓纷纷投向他们诧异和赞美的目光。
两人看着出身不凡，周身华贵，妥妥的富家公子哥。居然没有插队，还跟他们一起排队，实在稀奇。
后来的富贵人家见此情景，都不好意思拿身份压人。
一刻钟后，千山暮雪处的问诊开始，队伍也由原来的一列纵队变成四列纵队。
即使如此，万俟哲他们离门口也还有很远的距离。
日头逐渐高升，炎热气流由南入北，在人群中平添几分烦恼。
万俟哲双腿开始颤抖，咬牙强撑着，不至于被心大的万俟澜发现。
万俟澜伸长脖子，两只眼睛圆溜溜盯着门口，脚下往前挪动了几步，依旧没有多大改观。
他看累了，再瞥向万俟哲时，才发现万俟哲竟然咳出了血。
“大哥！”他惊叫。
万俟哲不曾想被他发现，急忙收起手帕，安抚他，“没事的，这不是第一次了。”
其实就是第一次，刚才他胸中气血翻涌，一时没忍住才咳了出来。
前面有几位年长的回头，见万俟哲脸色煞白，纷纷给他们让位。
万俟澜刚要说「谢谢」，万俟哲则摆手谢绝。
万俟澜快要被他的好性子气得原地爆炸，“大哥，你再这样，还没进去，就晕了。”
“我能撑得住。”万俟哲目中无神，却依然温柔。
“大哥，你真是气死我了。”万俟澜既气愤又无可奈何。
时间不大，安潮从大堂里走出，信步来到万俟哲面前。
万俟哲和万俟澜都不认识他，对于他的到来表示疑惑。
只见安潮拱手道：“草民见过大殿下，二殿下。”
“免礼。”二人皆是一愣，此人居然认识他们。
距离近的百姓听闻「大殿下」和「二殿下」，愕然回头。原来这两位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居然是皇子？！皇子会和他们一起排队？
安潮自动忽略那些烈如炙火的目光，眼帘微垂，神色淡然，“二位殿下，请随我走。”
“等等。”万俟澜道：“你是谁？”
“呵呵，在下安潮，是鬼医谷四长老。”安潮不紧不慢道。
安潮？好耳熟的名字。
万俟澜在脑海中回忆着，倏然惊喜地拍巴掌，“我想起来了，你是十五皇叔的专用大夫。”
安潮尴尬笑了笑，自己四长老的身份都没有「专用大夫」这个名号响亮。
万俟哲深施一礼，“安大夫。”
“别，殿下，草民受不起。”安潮往旁边挪了半步，“二位先随我进去。”
知晓身份，他们也不再犹豫，跟着安潮进入千山暮雪的大堂。
大堂内摆放四张方形檀木桌，桌沿用金线勾勒出花纹，煞是富贵堂皇。
檀木桌后都坐着一位大夫，身穿白色衣袍，以药草作为花纹装饰，佩戴鬼医谷腰牌，正在问诊。
从西侧楼梯而上，行至四楼，万俟哲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如堆雪。万俟澜有好几次想开口询问还有多久，都被万俟哲拦下。
第126章 北离前太子
安潮于中间位置的房门前止步，轻叩槅扇，“谷主，大皇子和二皇子到了。”
谷主？两位皇子互相对视，皇婶在这儿？
屋内传出一女子曼妙的声音，“请进。”
安潮推门，引皇子们进屋，绕过芙蓉花锦绣屏风，有三人席地而坐。其中一人正是冷繁星。
“拜见皇婶。”万俟哲和万俟澜异口同声。
冷繁星朝他们招手，“过来坐。”
安潮从储物柜中新拿两个蒲团，放置桌边，“谷主，尾巴都斩了。”他躬身退出。
兄弟二人跪坐，一边暗道他们被人跟踪，一边将视线转向一旁玩世不恭的紫衣男子和恬静淡雅的异族女子身上。
冷繁星没有马上介绍他们，伸出手为万俟哲把脉。他的脸色比预想的还要难看，简直是地府里爬出的鬼。
片刻，她收回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皇婶，皇兄的病如何？”万俟澜忍不住问。
冷繁星反问万俟哲，“你怎么看？”
万俟哲不解，却还是回答道：“御医都说我最多活不过两年，我也早就看开了，如果趁着我还活着，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也不枉我白活一场。”
“皇兄，你说什么傻话呢？有皇婶在，你不会有事的。你若是死了，正好遂了四弟的心愿。”
“不许胡说！”万俟哲怒斥。
万俟澜不服气，“我说的又没错，四弟惦记储君也不是一两天了。之前有三弟一直压着，如今三弟没了，他越来越张狂了。”
万俟哲何尝不知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总不能因为他有野心就请皇叔或父皇治他的罪。身在皇家，有几个是没心没肺活着的？
冷繁星静静听着他们争吵，并未言语。
那个玩世不恭的紫衣男子轻轻拍巴掌，“皇室里还有兄弟情深，又让我开眼了。”
万俟澜火大，“你是谁？”
万俟哲只望着冷繁星，能跟谷主做在一起的，必定不俗。只是那个异族女子，看着与北离公主有五分相似，但气质上，这位才更像公主。
紫衣男子挑眉，听闻大皇子久病，不理朝事，无理事之能，他却觉得不尽然。
万俟哲虽温柔和善，看起来软弱好欺，实则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暗中观察，目中无神，却澄澈通透，想来暗中分析了许多事。
呵呵，万俟邪送这么一个人过来，还真是有趣。
他不禁多打量几眼万俟哲，万俟哲也偷眼打量他。
万俟澜见没人理他，感觉自己很是丢脸，忿忿然道：“皇婶，他是谁？竟然如此无礼！”
“他是副谷主。”冷繁星淡漠，“副谷主，你再为大皇子把一次脉。”
万俟澜愕然，“他就是图灵？！北离前太子？”
图灵一边懒洋洋为万俟哲搭脉，一边挑眉道：“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已经跟北离皇室脱离，现在是鬼医谷副谷主。什么太子、殿下，别往我头上扣帽子。”
万俟哲旋即问，“那她呢？”
图灵瞥了一眼图若，“我的侍卫。”万俟哲没再说话，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不好多说。
图灵收回手，“谷主，配药吗？”
“看来师兄与我所得答案相同，配药一事交给你了。”冷繁星从桌子下面端出一盘杏仁酥，津津有味吃起来，令在座几位无语。
图灵单手支颐，“你们别介意，我小师妹是个吃货。”
“那皇兄的病如何？可如御医说的那般严重？”万俟澜问。
图灵起身走到对面书桌处，提笔蘸墨，“大皇子一直都吃御医给的药？从未中断？”
“正是。”万俟哲道：“御医说我的病治不好，只能用药拖延病情。可是有何不妥？”
“非常不妥。”冷繁星吃着杏仁酥，“以后御医开的药可以不用吃了，让心腹按我们的药方熬药。你体内毒素积累已久，所以想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必须加大计量，药也会更苦。”
“只要能治好我的病，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吃。”万俟哲激动得攥紧拳头，内心如翻江倒海般颤抖。
图灵写好，先交给冷繁星过目，再传到万俟哲手中，上面清清楚楚列着几十种名贵药材。
万俟澜一个一个念出声，叹道：“真的能治好皇兄的病？”
“二弟。”万俟哲收好药方，“多谢皇婶，多谢副谷主。”
冷繁星正欲送他们离开，楼下倏然传来争吵声。
不多时，安潮闯入，“谷主，四皇子带着北离公主过来瞧病，不排队就算了，还非让您出去问诊。”
闻听「北离公主」四个字，桌边默不作声的异族女子身子轻微颤抖一下。
冷繁星依旧吃着杏仁酥，“他们怎会知道我在这？看来尾巴还是没清理干净。让他们排队去。”
万俟哲此刻面色缓和，苍白面皮下透着莹莹红润，“皇婶，我和二弟先走了。”
“嗯，皇侄，府内的细作趁早铲除，别等他们发芽。”冷繁星像是开玩笑般说道。
万俟哲是个聪明的，即刻领会，躬身告辞。
千山暮雪的楼梯总共分东西两侧，无论从哪一边走，在大堂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兄弟二人由安潮领下楼，正撞见万俟晗和北离公主并肩站在大堂中央。
桑罗正和鬼医谷的人争吵，大有拔刀相向的架势。
万俟哲右手握拳，放于唇边，止不住地咳嗽，刚有些红润的脸色瞬间恢复惨白。
万俟澜细心为他梳背，“皇兄，你没事吧？我这就送你回府。”
这一对儿兄友弟恭着实令人羡艳，反观一出场就亮出皇子身份的万俟晗，百姓更爱戴前者。
万俟晗拦住他二人去路，对安潮道：“我皇兄能进去，为何我就不能进去？北离公主不知受何人陷害，被下了奇毒，需要尽快医治。否则影响两国帮交，我相信，这也不是皇叔想看到的。”
安潮双手拢袖，好整以暇，“四皇子是拿摄政王压我们鬼医谷？我告诉你，就算是摄政王来看病，他也得去后面排队！”
话音刚落，大堂内外一片肃静，安潮最后一句话洪亮清晰，又显得格外突兀。
第127章 毒药后的阴谋
一道寒气逼人的黑影投地，安潮很想抽自己一嘴巴，他嗫喏道：“摄政王，我是说您要看病得排队。”
万俟邪负手走入，不动声色地变换表情，惬意道：“你们忙，本王就是闲逛，顺便查访是否有人寻衅滋事！”
他死亡凝视般的目光落于万俟晗身上，“四皇侄，图若公主生病可以传御医，你私自带着她出宫，若发生意外，你担当得起吗？”
万俟晗脸皮子发热，他是四皇子，尊贵无比，皇叔竟然不给他留面子，还当众训斥他，太可恶了！
他不自觉暴露出眼神中的冰冷杀意，“皇叔教训的是，是皇侄鲁莽。但公主中毒是真，既然公主都已经来了，不如请皇婶为公主诊脉。都是女人，也方便。”
万俟邪还没说话，冒牌公主款步走到万俟晗身边，冲万俟邪微微福身，因着是新学的福身礼，尚且不够标准，动作有些僵硬。
“皇叔，……”
“打住！”万俟邪早就闪退一旁，“公主尚未嫁给四皇子，还是按照中凉礼节来。”
冒牌公主抿唇，颇有小女儿家的娇羞，“图若恳请摄政王为我做主，今日我喝了一碗御膳房送来的红枣燕窝粥后就浑身疼痛，皮肤上还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我自小会些医术，知道自己是中毒，正巧四皇子去看我，听四皇子说鬼医谷正在皇城开设医馆，我就求他带我出宫看病。摄政王，都是图若的错，您就不要责怪四皇子了。”
说到最后，这位冒牌公主居然泪花带雨哭了起来，竟让人感觉我见犹怜。
倏然，一根红线从侧面飞出，像是月老的红绳，自动觅到对象，柔软地攀附在公主的手腕上。
“啊！”她尖叫。
万俟晗等人顺着红线延伸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女子半绾发髻，头戴珍珠花冠，身穿绣荷叶端云锦衣裳，腰间绿宫绦，坠着禁步玉佩，行走间，绿色缎面的鞋子上，两颗极品南珠若隐若现。
“嗯，确实是中毒，只是这毒很稀奇。”冷繁星凝视公主，“绛云散，公主殿下可晓得？”
绛云散，中凉皇族特有的毒药，外人很少知晓，因图万俟邪的缘故，冷繁星才知道这药的秘方。
公主娇弱道：“知道。”
“那是谁跟你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