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犹豫的一瞬,离她不远的几个女孩,已经利索地直起腰,把稻谷都放到前面的篓子里,三三两两结伴,往相同的方向而去。
只慢了一下,她就学着这些人的动作,把手里的一把金黄归置好,不远不近地跟着女孩子们往前走。
在没有摸清楚状况之前,既不能引人注意,也不能乍然和人群离的太近。
要不然这里的村民们,随便问几个问题,但凡她答不上来,指定穿帮。
短短几分钟里,顾念已经淡然地接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并穿越这件事,面对被小姑娘们“孤立”的情形,也适应良好。
在穿越之前,顾念是华国医药研究所里的一名研究员,年纪虽小,在研究所里却举足轻重。
16岁破格被清大录取,20岁已经念完了研究生,22岁在博写的论文,同时获得“恩德思医学奖”和“诺贝尔医学奖”,23岁,即将攻克全新型病症的今天,嗝屁了,并穿越成为另一个人。
顾念上辈子虽然短暂,但仿佛一出生就站在神坛上,然后越走越高,从“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令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一开始长辈们教训孩子还会说,“看看人家顾念,又考第一名了......”等顾念二十岁以后,再提起来,变成了“算了,就你这样的,连给人家顾念提鞋都不配......”
正是因为这种差距,让顾念成了同龄人中的噩梦,就算她长得好看脾气好,往那一站也是朵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这直接导致,过于优秀的顾念,真的没盆友。
16岁破格录取清大的顾念,和父母之间的感情,也较为淡薄,等顾念的弟弟出世,顾爸顾妈干脆将一腔慈爱之心,全转移到小的身上......
早些时候,顾念会暗自吃弟弟的飞醋,后来她越来越忙,连吃醋的功夫也没了,到了如今,却只觉庆幸。
她不在了,至少还有弟弟陪着父母。
顾念叹口气,暂且摁下心绪。
回去的路不平整,疙疙瘩瘩全是凸起的小石块,千层底软和,但也觉得小石子膈的慌,她还怕一不留神,踩上什么,又把前面的蜈蚣嘴划开了,因此她走的并不快。
不过这具身体今天大概劳动过了头,手脚都软绵绵的,就算要快也快不起来。
顾念分神盯着脚下,适应一会儿后,抬眼散漫地打量四周。
周围的稻谷田面积不小,瞧着涨势也喜人,但不知为什么种的过于稀疏了些,这么些粮食看着好像有一大片,却稀拉拉的,收回去能有多少?
这个村的人不少,刚刚田里那么些,粗粗扫一遍好几百人应该有的,假使今年收成好,这些稻谷没有任何损耗的收回来,划到每个人身上,每天应该是200-250g米饭......
她思索着,摇摇头,随即自嘲一笑。
老毛病又犯了,看见什么都忍不住换算成数据,眼前的状况都还没摸清呢,就算她把数据精确到小数点以后第六位,难不成还能有所改善?
顾念磨磨蹭蹭地前走,夕阳照在她脸上,仍旧有些晒的慌,黑黄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露出底下一抹瓷白......
前头结伴的姑娘们中间,有个身材娇小的,突然转身回看她,见她独自一人跟在身后,一样穿着粗布衣裳,偏偏跟别人不同,就连那夕阳,也仿佛在给她装点似的.....
顾念张了张嘴,正要问,那姑娘已经低了头,眉眼疏离地转了回去。
顾念挑了下眉,慢条斯理地抬腿跟上。
*
“念念,你回来了?快来吃饭,我都替你盛好了。”
顾念前脚刚跨进知青小院,后脚就有个小姑娘端着粗瓷大碗,梳着两股辫,期期艾艾地往她跟前凑。
若不是已经提前理清楚前因后果,若不是眼前这人刚刚确实眉目冷淡,王莉莉这幅眼巴巴、可怜兮兮的模样,说不定真会叫顾念心软。
原主也叫顾念,今年17岁,是个刚下乡不久的知青。
和她从同一个地方来的,还有王莉莉和赵文华。
正是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三个人天然比别人更亲近些,顾念和王莉莉更是成为了好闺蜜,衣裳时不时换着穿,吃饭的时候必定会替对方盛一碗......
可如今别人对顾念敬而远之,王莉莉和赵文华可是功不可没。
从同一个地方来,一起在陌生环境里艰苦奋斗,尤其赵文华长得人模狗样,平时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白净斯文的样子,天然比别人更具有吸引力。
许是发烧的时候,赵文华徒步走十几里为她找来了退烧药;许是病好以后,她送了钢笔给对方,他没拒绝;许是同志们偶有玩笑时,赵文华回望过来时默契的眼神......让原主觉得他俩虽然没说开,摆明了就在处对象。
从此她一颗心都拴在了赵文华身上,对方勾勾手指,恨不得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所以当王莉莉说她和赵文华秋收以后就结婚,她才会这么难以接受,明明她和赵文华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她就成了恬不知耻,插足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事后顾念几次三番,想找赵文华说清楚,却每次都恰好被人碰见,话没说上两句,名声却掉到了谷底,旁人再说起她,眼底的鄙夷和不屑,从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