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看他让两个弟子守在门口,知道他这是找借口要幽禁她罢了。
她便配合地露出迟疑的神情,“大师,什么时候回来?”
说着还向四周看了看,这恐惧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她是装的。
静虚心里也不疑有他,对沈清欢慈祥说道:“皇后娘娘放心,老衲只是去处理一下徒儿的身后事便回来。”
人命关天,死者为大,沈清欢饶是再怎么样也不能阻止他。
她随即换上一副担心的模样,缓缓说道:“还请大师节哀顺变,早些安置好回来。”
静虚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又对两个小弟子说道:“千万照顾好娘娘。”
佛堂的门便被关上了,佛堂内只有幽微的灯火。
沈清欢一个无神论者根本不害怕这些,可演戏要演全套,随即把蜡烛全部都点上,佛堂里面一瞬间亮得晃眼。
门外的弟子忍不住敲了门问道:“娘娘怎么点那么多蜡烛?”
寺中蜡烛可不是什么便宜的物什,照她这么奢侈浪费下去国库都养不起禅山寺。
沈清欢却是理直气壮,“小师父你们见惯了,本宫却不惯,这里头实在黑得怕人,你们方丈都说了要你们照料好本宫,怎么本宫用两根蜡烛禅山寺便不肯了?”
看守的弟子闻言只好忍下,她毕竟是宫里的皇后娘娘。
但他们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清欢一会儿喊冷要加炭盆,一会儿说渴要喝热水。
本来是软禁她,现在倒成了折磨两个看门的弟子。
沈清欢在房里吃着宵夜躺在搬来的软榻上,忽然喊道:“小师父们。”
看门的弟子们听到这声呼喊,身子抖了三抖,战战兢兢地问道:“娘娘又要什么?”
佛堂里的沈清欢只是顿了顿,说道:“没事,里面太冷清了,本宫有些害怕便喊喊你们。”
弟子们:“……”
他们实在是没办法忍受这位娇气的娘娘了,其中一个和尚给另一个使了眼色低声说道:“快去给方丈递消息,就说她没有嫌疑。”
哪有人能偷了别人的东西还是这副样子?
当然,他们不知道沈清欢压根儿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静虚充其量就是个传声筒,性格也是明哲保身,根本不敢动她分毫,所以沈清欢有底气。
她听到小弟子们忙不迭的去禀报,随即勾起了嘴角,知道自己这一招确实管用。
只是阿云还没有回来,她实在是担心。
皇宫。
秦煜珩坐在书房的桌案背后面沉似水,面前不远处阿云正在运功给一个暗卫疗伤。
书案上放着从五孔石中取出来的边防图,上面的地形和布防都详实得令人心惊。
这五孔石上面还布置了手脚,一旦取出来就会顷刻间放出毒来。
要不是暗卫本就内功深厚,拿出来的一瞬间早就毒发身亡了。
现下只能由内功深厚的阿云为他温养经脉,将毒素排出体内。
秦煜珩沉声说道:“把这边防图毁掉,把珏皇弟叫来,你们先下去。”
一边的王来福看得心惊肉跳,忙不迭下去照办。
此时暗卫们的心里却牵挂着沈清欢那边的情况,他们中有一个人迟疑了一会儿,对秦煜珩道:“皇上,娘娘那边……”
秦煜珩也是没想到,只是去禅山寺出了一趟任务,这些人怎么也开始像阿云那样关心起沈清欢的状况了?
他眼中流淌过一丝怀疑之色,改了想法说道:“留下一个人,其他人返回禅山寺,务必保护好皇后。”
暗卫们领命后身影一闪消失在店殿中,阿云一直留心着这边,听到消息也放下心来。
禅山寺。
沈清欢估算着静虚快要过来时,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静虚打开门之后故意道歉说道:“叫娘娘等久了,老衲羞愧。”
沈清欢也道:“既然是静虚大师的徒儿不幸罹难,本宫也是应该体恤。”
她脸上的神态十分自然,果真如那个弟子所说。
思及此静虚心里放下了对她的怀疑,只是道:“那么老衲来为娘娘祛邪祟。”
沈清欢知道静虚现下故作镇定,心里一定因边防图失窃慌张得不行。
于是这场名义上的法事并没有做得很细致,静虚只是摆了一堆东西之后对着她念了几句咒便让人带她回厢房。
这边晚翠正在庭院门前焦急地走来走去,见到沈清欢毫发无损回来时立刻红了眼眶。
她情不自禁抓住沈清欢的手仔细查看,生怕她出了半点事情。
随即主仆两个进了厢房之中,沈清欢拍拍晚翠的手背说道:“放心吧,本宫福大命大,当然没事,阿云她回来了没有?”
晚翠摇了摇头,“没有,也不知是怎的,那些和尚都说城中如今乱得很。”
苏相的把柄虽然罗列了一堆,但他这个人却不好对付,加上这边还有静虚的线人埋伏在城中,秦煜珩自然是要头疼一番。
她心里正担心着阿云,忽然一个黑影从窗户外翻进来。
沈清欢心里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抓起烛台砸过去,就看到那人正是暗卫之一。
那暗卫将阿云的事情向沈清欢禀报,又对她说道:“娘娘且安心,皇上已经拿住了苏相的势力,过几日便接娘娘回宫。”
晚翠闻言高兴得喜笑颜开,随即又想起什么迟疑道:“可娘娘身上的邪祟……”
暗卫真诚说道:“娘娘忧国忧民,敢以身涉险,还体恤下人,怎么会是邪祟上身,属下以为皇上心里是清楚的。”
沈清欢只是笑笑说道:“只是看不惯那老秃驴享受着民脂民膏还做出这种苟且之事罢了,没有你说得那么高尚。”
第67章 回宫
暗卫心里只当她是谦虚,汇报完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昭阳宫。
禅山寺的夜晚归于寂静,昭阳宫中人心却变得惶惶不安起来。
越贵妃看起来有些憔悴,一向打理妥当的鬓发也有些散乱,眼里更充斥着红血丝,显然是没睡好觉。
洗珠在一边怯怯说道:“娘娘,还是好歹用些……”
她手里端着些糕点,试图劝着越贵妃吃点。
可此时的越贵妃无比烦躁,就将她手里的糕点摔在了地上,“本宫说了吃不下!这个宁嫔!真是蹬鼻子上脸!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她执掌六宫这几日,本是身心无比舒畅,没有了皇后这座大山压在上头,越贵妃觉得自己和皇后也没什么不一样。
可这宁嫔!
她阴沉着脸想到今天宁嫔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她这儿。
“哎哟姐姐,姐姐这支钗子是皇上去岁赏的吧?没想到姐姐爱惜旧物到这个地步,妹妹那儿皇上的赏赐堆了太多,戴都戴不过来呢。”
宁嫔面若桃花,捂着脸对越贵妃笑,嘴上天真烂漫,脸上却尽显得意。
越贵妃暗暗忍下把自己手中茶杯砸在她脸上的冲动。
自从上次越贵妃刻意给她送晚了解药,宁嫔对越贵妃便没那么同心同德。
尤其是看到越贵妃代理了六宫之后也没给自己什么好处,心里更不是滋味,沈清欢的那番话便浮上了心头。
越贵妃是绝对不可能得了好处分给她的,还是得靠皇上才行。
而越贵妃心里恨透了只有宁嫔得宠这件事,面上却挤出笑容道:“妹妹得皇上宠爱是好事,只是专宠妹妹这么些日子了,怎的妹妹的肚子也没动静?要不要姐姐请太医?”
这一句话正好戳中了宁嫔心里的疙瘩。
别说怀孕了,她也私下里问过一些侍寝过的其他宫妃,没有人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甚至……宁嫔觉得秦煜珩根本没碰过她,可守宫砂却是不在的。
宁嫔面色沉了一下,又笑着说道:“总也不到时候罢了,这天家的长子乃是天大的气运,哪是这么容易便有的?妹妹现下这么多恩泽,总有一日自然会有孕的。”
宁嫔明里暗里都是在讥讽她位分高但根本不得宠爱。
这一场表面上和气的谈话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越贵妃越想越是烦躁,“让你们去办的事怎么样了?爹爹那边可派人过来?”
洗珠浑身一抖,对越贵妃颤抖着说道:“回娘娘,派去的人说皇后娘娘脾气大,有点什么事情都疑神疑鬼的,根本找不到时机让她吃避子的药草……”
“真是废物!不提这个,爹爹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也没个消息?”
越贵妃沉着脸骂了一句,问到自己最关心的话题上。
苏府被查的事情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但越贵妃心里并不觉得苏府能出什么事,直到苏相的人两天都没来联系她,这才慌张了起来。
洗珠的脸色更难看了,只能斟酌着说道:“老爷那边……还没有消息……”
越贵妃心里没底,面上强撑着镇静道:“没事的,皇上仰仗爹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行了都下去,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沈清欢没有在禅山寺呆太久,那个尼姑也被无声无息换成了别人,这几日没有人烦扰她,静虚又为了失窃的边防图奔忙,只说邪祟已经去除娘娘现下已无大碍。
宫里传出接沈清欢回宫的消息,和苏府被问罪是同一天。
而沈南御营私之罪,也被证实此乃苏相的污蔑,这还是苏家头一次栽了跟头,越贵妃也因为牵连受了重责降了位分。
晚翠喜气洋洋地将行装都打点好,对沈清欢说道:“娘娘!奴婢就说娘娘怎么都会逢凶化吉的!您瞧!这回可扬眉吐气了!”
沈清欢无奈地笑道:“前几日最担心的不就是你吗?”
一边的阿云向沈清欢伸出手,“娘娘,属下扶您上马车。”
沈清欢登上马车,却看到晚翠和阿云不上来,正有些疑惑,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怎么?喜欢站在外头吹风?”
是秦煜珩!
沈清欢心里吓了一大跳,但也知道怠慢不得,连忙掀了帘子坐进去。
里面坐着身穿微服的秦煜珩,他手里还捧着折子,看样子就知道是百忙之中抽时间出来。
沈清欢心里嘀咕,这秦煜珩竟然丢下一大堆政务出来接她回家?可见心里对沈卿欢还是一往情深。
想到沈卿欢那拧巴的性子,沈清欢心里对秦煜珩深感同情。
秦煜珩看着面前久违的那张脸,心里只觉得有股奇异的感觉。
他隐隐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和他的卿卿不太一样。
但是她能精准回答出自己和卿卿才知道的事情,音容笑貌也没有变化。
只是他能确定,暗卫嘴中所说,伸手从死人骸骨里取边防图之类的事情,他的卿卿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秦煜珩惆怅又有些迷惘地看着面前的沈清欢。
她……究竟是谁?
沈清欢被他看得有点心虚,那边防图的事情激起了她作为一名游戏玩家的完美主义,也是没想太多,一直坚持搜寻就找了出来,不会是被秦煜珩怀疑吧?
她的忐忑还没持续太久,秦煜珩的视线便收了回去。
“太后过段时日便会回宫,朕想着过来借几本她喜爱的经书,顺道接你回去,看看这静虚大师可有把你身上的邪祟都除。”
秦煜珩声音淡淡的,讲话的时候头也不抬,好像沈清欢在寺中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只是他自己知道,有多想快点把她接回自己身边来,不论她比起往日有多奇怪,听到她陷入危险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呼吸一滞。
沈清欢心里也没有想太多,横竖秦煜珩喜欢的也不是她,只要不穿帮就行。
这个年轻的君王眼神实在是太犀利了,她总会忍不住害怕被他盯着,感觉下一秒就会他被看穿自己。
这时秦煜珩淡然的开口道:“沈家现已无事,皇后不必担心,清者自清,皇后不必总是拿性命出来威胁。”
第68章 非要帮忙
沈清欢听到这话有点忍俊不禁,没看出来这秦煜珩还是个记仇的主儿。
她面上只是娴静地垂下了头,温声应道:“是,皇上。”
秦煜珩却是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本来以为她会和他对着干,她突然这样温柔他还有些不适应。
转头秦煜珩也觉得是自己想的东西奇怪,没说什么,让马车赶紧回宫。
沈家的案子至此告一段落,苏家种种罪状和当初沈清欢列给秦煜珩的大致相同,虽然其中没有大罪,但是小罪罗列起来,最后的量刑也是十分可观。
几天前。
宁嫔刚听到越贵妃母家失势的风声的,想起她以往利用自己的种种,心中十分怨恨,当即去了养清殿,告诉秦煜珩前阵子的巫蛊之事查出来是越贵妃主谋,要陷害皇后。
秦煜珩听闻震怒,派人仔细查证之后发现确有其事,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没有将越贵妃直接处死,而是打进冷宫,一生不许再出来。
这一边沈清欢回到宫中,与秦煜珩道别之后,照例前往菡萏宫方向。
秦煜珩见到轻轻咳嗽了一声,旁边的王来福很有眼力,立刻便对沈清欢说道:“娘娘走错啦,坤宁宫不是往这条道走,想是娘娘在宫外呆久了,对宫里有些生疏。”
这一句话自然代表着皇后在菡萏宫的禁足解除了。
晚翠喜出望外,连忙对着王来福笑道:“公公说得是!娘娘在宫外吃了许多苦头,多亏了圣上记挂,才得以有这个福分再回来。”
沈清欢心里却很是不满,这次事情能解决,其中有一半难道不是她的功劳?
但她也知道现在宫里秦煜珩最大,连忙也对他福身说道:“多谢皇上体恤。”
秦煜珩仔细看她,似乎是瘦了的样子,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但又碍于人多眼杂转过身去说道:“皇后在宫外受苦了,来福,你照着朕拟的单子将东西送到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