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乔枝第一次听见沈骄说话。
调换位置的过程很顺利,但其间沈骄原本的同座,上次在茶餐厅似乎有见到过的,一个眉宇间似乎带着点混血的男人在沈骄回去的时候,问了沈骄几句。
然后,那混血男人朝乔枝看了来,咧出了十六颗大白牙的超级微笑,冲乔枝招了招手。
乔枝便也礼貌性的和那男人招了招手。
她的确不太耐烦一个话痨又不熟悉的人,换成少言寡语的沈骄确实不错。
但为什么沈骄要调换位置呢?
他们俩明明也不熟,坐在自己朋友身边不好吗?
乔枝很费解。
她看着沈骄规整好行李,看着沈骄坐下。她不说话,沈骄也不说话。
就这种氛围,她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没话找话的问沈骄问题。
问“为什么想要调换位置”,问“什么时候发现他们坐的同一班飞机”,问什么都觉得有点不知好歹。
首先,一定是沈骄首先发现了她,因为直到沈骄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才知道他们同乘了同一班飞机。
其次,为什么调换位置,总不能是沈骄的那个位置有什么问题。
会调换,大约是因为看出来自己跟前同座聊得实在有些尴尬。
沈骄的出现,化解了她的尴尬,于乔枝百利,但于沈骄,乔枝却想不出有什么有利的,因为这人从坐下至今,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冷淡又温柔,敏锐又疏离。
很矛盾的个性,这是乔枝对沈骄的第二印象。
这第二印象尖锐的打破了乔枝以往对沈骄的印象,闷声不吭的乖乖仔,好像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神秘却温暖的人。
*
飞机拉升的时候,乔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在从A市到玥港的时候,乔家人也是在这个瞬间发现了她突然恐机的情况。
骤然的拉升引致的耳膜嗡鸣感,让乔枝一瞬间响起了上辈子空难时大爆炸瞬间从四面八方呼啸涌来的热浪。
乔枝闭紧了眼,两只手紧紧的拽成了拳,等飞机冲过动荡对流层进入平流区,一身冷汗的乔枝才终于呼出了半口气。
还有半口气,在空中永远只会悬着,没法落下。
她这辈子坐飞机可能都有这么个阴影了。
乔枝呼出半口气,侧头向外望向客机的左机翼。
很好,什么也没发生。
她对自己说,乔枝,什么也没发生,不用那么紧张啊。
心理暗示是有一定效果的,乔枝终于从紧张的情绪中释放出来。
她搓搓因为过于紧张而显得冰冰凉凉的两只手,倾身往背椅上靠去,不经意的一转头,与似乎看了她有一段时间的沈骄视线相对。
她望着沈骄,沈骄浅棕清澈的眸子望着她。
她不说话,他也还是不说话。
不说话挺好的,乔枝确实不想说。
这事情没法解释,说起来只能按忽悠家里人那样说,是因为曾经做了个特别真实的梦,梦里,她因为飞机爆炸而死去了。
她是曾经真的差点死过一回的,所以乔枝把这个梦安在了那几个未曾苏醒的日夜里。家人们深信不疑,因为那时候乔枝确实是在死亡线上奋力的挣扎。
但这事情解释给外人听就不太好了。
他们不知道她是真实在死亡线上挣扎过,乔枝也不会主动说是昏迷的那几天做的梦。
然而,很少人会被普通的噩梦吓成这样,所以解释来去,这个谎言也不一定能圆谎。
她不想说,转头向别处时沈骄突然问:“很害怕吗?”
之前听他说美丽国语的时候,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点怪,乔枝却也没怎么注意。国人说外语,多少带着点奇怪的腔调,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沈骄说蓝国语的时候,尾音依然有些怪。
大约是与他重听有些关系。
但也许,只是因为他极力避免说话,与练习得不够多有关。
极力避免说话的沈骄开了口,作为八竿子亲戚,乔枝怎么说都要给些面子,所以乔枝言简意赅的道:“嗯,做过噩梦后,很怕。”
她想,沈骄本来就寡言少语,应该不会刨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