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恪畏热,上午游了园,回来便状似精神不济,疑是中暑了,解暑消热,莲叶汤最佳。
汀兰半信半疑,打量着她。“真的?”
阮烟微抬下颌,神色坦然地任由她打量。而后微笑道:“汀兰姑娘,再耽误下去,陛下可要醒了。届时买不到新鲜的莲叶,膳房做不出莲叶汤,你可能一力承担?”
果然见汀兰慌了神,阮烟径自从她身边走过。
“等等。”汀兰忽然出声,“我陪你去。”
“随便。”阮烟是真不在意,带上这个丫头,走出大门时,见了司君墨,还有些说服力。而且,到了街上后,她自有本事把她甩了。
阮烟是个购物达人,逛街能手。在现代的时候,她可以踩着七公分高跟鞋走五公里路,一路扫货到手软。那些跟她一起上街的小姐妹,都走不过她,最后都被甩在后面。
罕见的,酒楼大堂不见司君墨,连尉迟将军也不见了。阮烟不太放心地问了留守的侍卫,他却也不知道。
只盼这趟出去,不会碰到他俩才好吧。阮烟暗暗祈祷。
出了酒楼,融入热闹的坊间,经她有心要甩了汀兰这个包袱,自是妥妥地成功了。
阮烟漫无目的,一路狂奔,只想离那些人远些,再远些,远到他们找不到才好。
也不知是她这具身体较为虚弱,还是怎的,跑了三里路,她就跑不动了,双|腿发软。
这时她已经被挤出了人群,来到位置偏僻的街角。阮烟靠墙站了会儿,歇歇脚。
这里做买卖的不多,只有三两个小摊子,卖玩具的,一些手工饰品的……角落有个饱经风霜的老伯蹲坐在那儿卖红薯,天气怪热的,他已是汗流浃背,手上残破的蒲扇呼呼地拨着。
看见她,露出笑容,问小姑娘买不买红薯,说是家里种的,又甜又糯,可好吃了。
阮烟原来是要走的,回头看他的两个竹篮里红薯高高地堆着……她买了一袋子,大概有两斤重。
提着红薯继续往前走,便看到一个门面光彩,庭前冷清的成衣铺。看老板娘木着脸站在门口,见到有行人路过,便懒懒地招呼一声,看着不像真心招揽生意的。再看另一中年男子在里面认真裁布,猜想这是个夫妻店。
路上渐渐没人了,又成了一条空巷。泼辣丰腴的老板娘一匹布丢到丈夫头上,烦躁地说:“还裁这么多布干什么,没人来买,卖不出去!你当这些不用钱的?”
男子慢吞吞地把布匹折叠好,嗫嚅道:“卖不出去,还可以给你穿嘛……这身衣服的成色多好,你不是最喜欢的吗?”
“闭嘴!”妇人柳眉倒竖,“再好看的衣服能当饭吃吗?能赚到钱才是最要紧的!你这死鬼,我早说把这店倒卖了,你还执意不肯,现在可好了,一家子人跟着你喝西北风!”
听妇人语气里浓浓的怨愤,阮烟心中一动,拾阶而上,“敢问老板,这家店铺若是倒卖出去,不知是哪个价目?”
老板娘闻言一喜,柳眉飞扬,转过身来,见到提着红薯,衣着素净的小丫头,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
见她审视着自己,阮烟没理会,自顾从怀中荷包取出一枚金珠子,掂在手心轻抛,老板娘的眼睛如火光陡然亮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心里抛上抛下的金珠子,眼球随着她动作间上移下挪。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扬起笑说:“得遇姑娘这般灵秀的人儿,价目么,自是好说的呢。”
老板娘把实价虚抬,其中水分居多,瞧的是阮烟年纪小,不懂行情。
阮烟半晌没说话。老板娘心下一悬,又把价压下去一点点,表情带着点讨好:“姑娘打算什么时候接了咱们的店呢?您要是早些,比如就这几天,我和我的相公还能留下来,帮助你一二呢。”
想要把铺子卖出去的迫切心理显而易见。阮烟方才升腾起来的热情渐渐消退。
她叹了口气,即便有钱,也没法接管店铺,这一趟能不能顺利逃脱都尚未可知呢。
于是她跟老板娘约定一个月,一个月后若得自由,她就来接手店铺。
老板娘理直气壮地跟她索要定金,“姑娘,你若不提前交付定金,我可不能保证能把店铺替你留上一个月。”
“如果一个月内能把店铺转出去,您又何需在这时拉拢我,还任我压了价目?”阮烟笑。
老板娘被看穿,分外尴尬。
……
对于逃跑这种事,阮烟有点敏感。刚出小巷,便觉察到外面异常的动静,有纷乱的马蹄声,行人受惊的呼叫,场面有些乱,全失了方才的安宁。
阮烟看见了衙门成群的差役在中间开路,一匹白色骏马上高坐着一个黑色交领缎袍的瘦削男人,他眉头紧锁,冰灰色的眸子左右环视,像在寻找什么。握着缰绳,缓缓从拱桥下来。
阮烟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她跑得很快,几乎拼尽全身的力气,只向前跑,绝不回头。仿佛身后是地狱,前方才是天堂。
前方便是民居了,低矮的粉墙黛瓦,是水墨画里的宁静安谧,阮烟刹住脚步,脑子乱哄哄的。
那个人是残暴不仁的,如果他的兵马闯进来,这里的居民必会因她受到牵连。侧目看旁边的一条碧绿的小河,源远流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阮烟咬牙,将长发捆成髻,纵身跳到河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