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正有此意,一堆大家长聚一块能有什么意思,让宋大才子去院子里逛,才好遇到王婉恬啊,如是笑道:“瞧我这老婆子,竟拉着公主,在这里拘束着。快快,来人去凭栏亭备些茶果子,亭子对岸我叫了一个戏班子,在唱牵丝傀儡戏呢。你们年轻的,都去看,都去看。”
李玄玄冲着王老夫人一笑,随后给了宋清尘一个脸色,两人朝着凭栏亭走去。
两人才刚落座,一众茶点便逐次被仆人端了上来,李玄玄说道:“元郎,你去找找,我刚才好似落了个帕子。”
“是。”元郎便开始去府中查看地形。
宋清尘出南楼的时候打听了,知李玄玄早膳吃的不多,知晓姐姐是贯吃三餐的,想她此刻定是饿了,可还要端着公主的架子,不敢当人面前吃东西,于是同周围人说:“你们去外间侍候吧,公主要安静听会戏。”
凭栏亭落在池塘之上,隔着小池对面是个小汀,眼下正搭了戏台子,点了灯火,唱的确是傀儡戏。
白幕布之后有人架着木架子,通过架上的丝线,控制着幕布前的傀儡人偶。摆布着它们,做出幕后之人想要的样子,还有戏子咿呀唱着小曲,亭中人瞧着,就似傀儡人偶在唱戏一般,惟妙惟肖。
听戏者是入戏之人,持偶者是布局之人。当局者易迷,旁观者总清。
李玄玄看的入迷,直到眼前出现一个茶点,她才回过神来。
只见宋清尘端着一个青瓷高脚盘,“姐姐,这是扬州城最有名的,胡记若水荷花酥。”
李玄玄绕是很饿,可她此刻出现在这里,是顶着十七公主的名义,总得注意礼仪,她不敢人前吃这些琐碎的小点心。
宋清尘将高脚盘放在桌上,取了帕子,擦净了手,然后将粉红千层的“若水荷花酥”掰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给你。”
李玄玄偷偷的咽了口水,摇摇头。
宋清尘宠溺的笑了一下,那笑似拂过清风,取了一块荷花酥的饼心,他晓得那里最甜,是揉了蜂蜜进去的,他将饼心递到李玄玄唇前,“你张嘴,我喂你,绝对不会弄花你的胭脂膏。人我都支走了,吃吧。”
李玄玄左右看了两眼,见没人,才轻轻张开了朱红小口,抿了抿嘴唇,似个偷嘴吃的小孩子,闭上嘴小口小口的咀嚼起来。
“还要么?”宋清尘问。
李玄玄看着他,摇摇头。这若水荷花酥是用荤油和面做成的酥皮饼子,稍不注意,落了些点心碎到衣裙上,就是一个油点子,刚那一口甜丝丝的饼心,已经足够让她缓一缓肚饿了。
摇头间,亭外吹过了一阵冷风,恰吹起了李玄玄鬓间碎发,宋清尘情不自禁,抬头帮她掖到耳后。
两人都愣了一下,对视一眼。
静了半晌,李玄玄这时才发现,好像几日不见宋令跟在他家公子身后,问道:“这几天怎么没见令令?”
宋清尘望向她,欲言又止,“你,你不让说我啊。”
“我何时说了?”
“我被阿翁罚跪了三日祠堂,我那日在悬笼纱要同你讲,你不让啊。”
“啊。”李玄玄忽然有些心虚,因那日他说了要娶她的话,她以为同自己有关,没想到竟然是同宋令有关,眼下便随口问道:“那你为何被罚跪?”
宋清尘有些纠结,他欲言又止。
“公主、宋公子,开席了。”已有家仆来唤。两人只好往前厅走去。
那筵席厅里是特地布置过的,所有桌上都铺了红色寿纹锦缎,一主位,下列两行席位,虽李玄玄再三要求自己坐在客位,退让许久,可捱不过王家的热情,主位之上仍是她高高而坐。她端了半日的公主气派,也不敢多吃,也不敢多动,全身酸疼,就要累散架了一般。
好在元郎过来,在她身边小声说话,分散些她浑身难受的注意力。她低声询问:“那假山之处,可有人守着?”
元郎小声说道:“不知王家安的什么心思,那假山边上的空庭上架了秋千,点了许多花灯,好似一会王婉恬要荡秋千。”
“荡秋千?”此间未出阁的姑娘都喜欢荡秋千,因衣袂随风飘飘,婀娜多姿,似仙女落凡尘,因此荡秋千也唤作“半仙戏”。此主筵席上都是贵客,王家小女自是不能上席。李玄玄早有耳闻,王家小姐瞧上宋清尘久矣,既然此宴就是奔他而来,那王家定要创造她宋与清尘见面的机会,估摸着这秋千上有文章,“你去和宋公子说一下,我猜这秋千有问题,让他注意。”
筵席之上,觥筹交错,不多时,夜幕低垂。
元郎转了半日,只觉假山有问题,可王婉恬在假山前驻足,害的他没法去一探究竟。机会只这一次,没有成果,也不好离去。
宋清尘已明白李玄玄意思,巧是王老夫人已岁数过大为由,提出离席,他忙说道:“我听闻王府夜里廊芜灯笼最是漂亮,不若爱作诗的晚生们,一起去院中,借着灯笼,行酒令怎么样?”
席间有三五个扬州世家,附庸风雅的公子,连连称好。
王甫一此刻终是眼睛一亮,“不若去中庭,那里的灯笼最是漂亮。”
作为在扬州城称第二的富贵大族,王甫一这一辈子钱赚了大把,他妻妾成群,若说还有一点遗憾,就是家里并未有一个子嗣是块读书的料,因这原因,即便王家乃当朝淑妃母族,与仅仅五品的宋公身后的宋氏家族相比,在扬州城里,也委实矮了一大截去。
越到了老时,他这遗憾更甚,想来靠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儿子们是不行了,就开始一门心思给他的掌上明珠——王婉恬,寻个能入朝堂的贵婿。
放眼整个扬州城,哪里还有人能比的过宋清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