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我出身奴隶,岂会不知这世间疾苦。只是看郎君不像黔首庶民。”
“哦?在下只知道陆娘子在邯郸之时便追随秦王殿下,却不想还有这样的身世曲折。在下生于韩国新郑,十年前投入墨家钜子门下,周游诸国,已有数年不曾归家了。”
又是一个不归家的人,墨家这个学派两千年后很著名,在战国也是显学。它和其他学派不太一样,墨家的组织性更严密,说是学派,其实带着点团伙组织的意思。
以钜子为首领,墨家子弟统称墨者,到各国为官需推行墨家思想,而且需要定期向组织上交俸禄所得,是为有财相分。墨家的严密组织性,在百家中也是一朵奇葩。
有许多墨者都行游侠之事,以太子丹的性格,结识墨者并不令人感到惊奇。
虽然对于墨家这个学派我很有兴趣,但是、这不代表着我愿意跟他们走啊!
我居然又没有看到陛下的加冠礼!上次即位也错过了!白穿越了!
想到此处,我腿下一软。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的胳膊,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陆娘子小心脚下。”
这不是小不小心的问题,我已经走了整整一天!我快猝死了。而且为了躲避可能存在的封锁,他们不敢走辟好的官道,带着我往密林深山钻。我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在参加荒野求生节目。
啃干饼,喝山水,从天亮走到天黑的山路,世界上有这样魔鬼的节目吗?
我拿袖子擦了擦汗,大冬天的爬山爬得一脸汗,粗布在脸上擦过,触感很不舒服。
为了避人耳目,我自然不能穿着尚书令的官服,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套粗布麻衣。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很“黔首”。
我身边的两人虽然看起来比我轻松很多,不过形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走不动了……”我气若游丝地抓着韩式的手臂,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换的草鞋根本不能走山路,脚上也不知道磨了多少血泡,感觉自己就是个东方版的人鱼公主。
“少耍花招拖延时间,若是我们被秦人抓到,我就先杀了你。”那个黑衣男子,徐园在前面冷冷地道。
我往边上一坐,“那就杀了我吧,韩郎君,你看看我,离累死也就差一口气了。”
“你!”徐园捏着刀柄的手紧了紧,“韩兄,带着她走不快,此处无人,正好将她处理了。”
“徐兄,你既已入墨家,身为墨者,万不可再轻易杀人。何况她只是一个不会武的女子。”韩式第一百零一次劝他的暴躁队友,然后看了我一眼,“在下知道陆娘子劳累,等出关后,立刻为你寻一辆车。”
“出关?你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韩式尴尬地笑了笑,“如今若将你留在此处,或者送入城中,在下担心会泄露吾等行踪。等到了安全之处,自会送你离开。”
我翻了个白眼,“一旦王上下令,秦国内不会有你们的安全之处。”
韩式笑而不语。
“反正我走不动了,你看我的脚。”我伸出脚控诉,草鞋浸出血色,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韩式别开眼,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我面前,转身蹲下,“事有急缓,在下背你吧。”
边上的徐园嗤笑了一声,“我去前边探路。”
我心情复杂地趴在韩式的背上,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虽然韩式长得不错,但我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甚至马上犯起了困。
秦国对基层的控制力强得不像一个古代国家,仅仅三日,徐园就无法再找到补充干粮的地方了,哪怕是很小的乡里,都收到了搜查的命令。
“城门口堆着刚被弃市的盗贼尸首,想必是此番大索的意外收获吧。”徐园说到意外收获时,语气颇为讽刺,“没想到秦王真的为了一个尚书令,全国大索。”
“几日前秦王加冠之时,嫪毐起兵失败,第二日就被判了车裂,门客侍从皆连坐致死,咸阳各官署都空了一半,几乎血流成河。里面多少是嫪毐的人,多少又是秦王政要借此除去的人呢?在此时,竟有人擅闯离宫,劫持秦官,挑战秦王威仪,那自是要深究到底的。”韩式慢悠悠地道,倒是一点也不紧张。
“杀嫪毐是秦王政的意思?坊间传闻,是吕不韦……”
韩式笑了笑,伸手抚去边上草叶上的露水,“徐兄还以为,这秦国日后还是吕相邦的秦国吗?天要变了,这位秦王可不是什么能被人拿捏的主。这次折损的可不止嫪毐的余党,还有吕不韦的人。”
“听闻秦国太后与那假阉人生了两个儿子,秦王政当场令人扑杀了,还将太后囚禁于雍城。现下清洗官吏手段又如此酷烈,对天下来说,恐怕并非喜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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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前事如梦
我在边上竖着耳朵听,心下安定了许多,看来嬴政应该没有受伤吧。
韩式也难得皱了眉,表情凝重,“确实如此,如今秦国一家独大,秦王政野心勃勃,必不会止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