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这事，柳氏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汪汪一样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顾嬷嬷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忙另两个丫头扶了她回房，关上门来不让任何人进来。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哭吧，只要您心里能痛快点就哭吧。”
顾嬷嬷将柳氏轻轻搂在怀里，自打她进柳家那年便被分派在柳氏身边，柳氏自小由她看着长大，她自然知道失去这个孩子对柳氏来说意味着什么。
柳氏生母本是青楼女子，被柳家老爷柳长青相中养在了外面。
怎奈柳家家风一向清正，祖上曾有遗训，柳家男儿不许纳妾，女儿不许为妾。
柳老爷为了将柳氏生母接进府中同柳家闹翻，柳夫人为了照顾独子另辟了一个院子居住。
自此柳家一个门两边走，老爷夫人老死不相往来。
此事在当年可谓闹得京城沸沸扬扬，有说老爷不孝违背祖训的，也有说夫人善妒该被休弃的。
因此柳氏自小虽享受着嫡女的待遇，却一直顶着庶女的身份。
只要柳夫人一日不和离，她的娘亲就一日不得扶正。
后来柳氏一夜之间成了新科状元张宜修的妾室，瞬间便惊讶了所有人。
虽说以柳氏的身份不可能在京城找个勋贵人家做夫人，但是普通官宦人家的正牌夫人也是有的做的。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柳氏会选择做一个在京城还入不了流的张宜修的妾。
更不明白新科及第洞房花烛娶了名动京城的才女阮清秋的张宜修为什么会在妻子身怀六甲之时纳了妾，这个妾还是妻子的闺中密友。
当然，更多人也只是笑一句风流便罢，毕竟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呢？
可顾嬷嬷知道，当初小姐在张宜修还没有成为状元时便一眼就看上了他。
只是当时张宜修无权无势，只是一介穷酸书生，小姐一犹豫便错过了这段良缘。
后来……
后来啊……
顾嬷嬷心里叹息了几声，这些年她跟在小姐身边造了多少孽啊……
她这双手，又沾染了多少无辜的鲜血。
柳家老爷死了，柳夫人也死了，小姐生母也死了，柳家大少爷被判了斩首，大房的妻儿不知所踪……
顾嬷嬷心里陡然生起一股寒气，不……这些都不是她做的，她只不过听小姐的命令做了一点小事而已……
可是，小姐依旧是庶女。
阮氏死了，大小姐又傻又丑，可小姐依旧只是妾室。
好不容易小姐怀了男胎，竟然就这么没了……
难道……是老天爷在惩罚？
“嬷嬷？”
柳氏看着兀自站在那里发愣的顾嬷嬷，拿手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
顾嬷嬷陡然惊醒，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嬷嬷，你怎么了？”
“没……没事……许是年纪大了，这些日子总是走神。还请小姐饶恕老奴。”
顾嬷嬷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却僵在脸上怎么都化不开。
“唉！嬷嬷～华儿原本就很烦心了，您就别给华儿添乱了！”
柳氏转身走到窗前抬眸看向窗外。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张无夭的死讯吗？
她心里也清楚，孩子没的蹊跷。
那傻子心智都不全，不可能会害她。
她都已经足月马上要生产了，又不是第一胎，不可能那么一吓孩子就没了。
可是她心里委屈，她盼了那么久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挣了一辈子的位置，眼看着就要坐上了，竟然在这最后一刻彻底幻灭。
她原以为没了那个人，她就能成为相公唯一的妻子，可是她竟然连一个死人都争不过！
她不服！她过的不好，哪怕那人死了，她也不让她安生！
她要让她看着她的孩子痛哭！看着她的孩子惨死，让她们母女二人在阴间地府相遇！
脸上一抹狰狞的狠戾之色闪过，柳氏用力握紧了窗橼，她的孩子死了，总得有人陪葬！
阆芜苑，佛龛下薛氏跪坐在蒲团上，口中诵着经文，手中捻着佛珠，佛香袅袅，整个佛堂都显得静谧安详。
雪梅轻轻从外面走了进来，在薛氏耳边耳语了一番，薛氏捻着佛珠的手突然顿住了。
一抹笑意自唇边漾开，朱兰轻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戾。
“还想调来京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去，让他清醒清醒！”
“是！”
雪梅恭顺的退下，自来时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她早已看淡了世间的一切，轻易没有什么能撩拨她的心弦。
相府外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邢二高大的身影隐在暗中，悄悄窥探相府院子里扫洒的小丫头。
一抹淫邪之色充斥着他那双混浊的三角眼，手掌兴奋的暗暗搓了起来：
“果然高门大院里养出来的女娃子就是不一样，比那些乡下妞儿看着要水灵多了，这要是晚上睡觉抱着……”
“呃……”
邢二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脖颈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第34章 倒霉蛋
“啊！！！！”
“小姐你慢点儿……呜呜……小姐……不行了不行了，救命啊！！！”
京郊一条小路上，两人一骑带起阵阵烟尘，路旁树林里的鸟儿被那尖叫声吵的支愣着羽毛冲着那蛮子“破口大骂”。
“哈哈哈！！小翠，你这不行啊！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跟小姐我闯天下？”
“呕……小姐……我……我不是怕……我就是有点晕……”
“吁……”
张无夭勒紧缰绳，黑子慢慢放慢马速停了下来。
嘶吼着扬了扬前蹄，又惹得小翠惊叫连连。
黑子这才满意得梗了梗脖颈，打着哆嗦甩了甩身上的血汗。
也不知主人怎么想的，寨子里那么多马，干嘛偏偏派自己来干这苦差事。
马背上那个女人可真狠呐！但凡它想出个主意吓唬吓唬她，她就要拿那细针扎它。
呜呜……伦家屁屁上都被扎满了针孔了，回去肯定早被那些母马嘲笑的！
张无夭满意的拍了拍黑子结实的腱子肉，心中满意的舒了口气。
这次的买卖可真值！空手套白狼竟然让她套了匹好马出来。
想想柏长松那一脸肉痛的模样张无夭心里就乐开了花。
“小翠，你行不行啊！在这么耽搁下去咱们今天可就进不了城了，这样岂不是如了那些人的意了？”
伸手拍了拍趴在马脖子上半死不活的小翠，张无夭满眼都是捉弄成功的狭促笑意。
“主……主子，奴婢还行！奴婢能坚持！”
小翠挣扎着想要坐直了身子，哪知一用力竟揪住了黑子的一撮鬃毛，疼的它嘶吼一声就撂起了前蹄。
“啊！！！！”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惹得张无夭再次花枝乱颤的笑个不停。
“小姐……呜呜……你就会欺负奴婢！”
“好了好了，再坚持一下，我们再有一会儿就进城了。”
张无夭看小翠着实难受的很，也不再捉弄她，驾着马慢悠悠朝前赶路。
马速慢了下来，小翠也舒服了很多，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也没那么强烈了。
“小姐……奴婢是不是很没用，总是拖累您……”
马背上的某人不再尖叫，气氛反而低沉起来。
张无夭放眼瞭望，绕过一座山头之后她们来到了一处平坦的原野，夕阳西下将满地的绿毯都染的金黄。
好美呀……
前世处处高楼大厦，这样美的场景也许只有从书里能够看到了。
没有得到张无夭的回答，小翠还以为张无夭生气了，心里更加自责起来。
这一委屈，眼泪就巴巴落了下来。
听到隐隐有啜泣声，张无夭这才收回思绪。
一巴掌拍在小翠鼓鼓囊囊的臀部：“怎么了？就这点胆子？还被吓哭了？”
小翠被自家小姐这雷人的举动吓的满脸通红也忘记了先前的小情绪，身子僵直的贴在马背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小……小姐……奴……”
“什么人！”
一句囫囵话还没说出来，主仆两人突然被一群护卫拦住了去路。
张无夭定睛一看，原来前边路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那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条死马。
先前光顾着跟小翠说话没怎么注意，此刻才发现她们已经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男人围了起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
戏精某夭双手环抱胸前惊恐的看向几人，手心里却暗暗捏紧了几枚银针。
小翠见状况不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坐起来张开双臂就护在张无夭身前。
“你们要干什么？！”
原本还横眉冷对的几个护卫见是两个弱女子心里稍稍放低了警惕。
其中一名护卫从腰间取出一枚腰牌在小翠面前晃了一眼：
“德王在此，特征你们马车一用，你们是哪个府上的？来日我德王府定有重谢。”
“德……德王？”
小翠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回头同张无夭对视了一眼，后者则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德王是谁？
管他是谁！
“不借！”
张无夭没好气的回了一声，真是浪费她赶路的时间，马又不是你家的，你说借就借啊？
“你！”
那原本还和颜悦色的护卫却陡然变了脸色，手腕一用力便要拔出剑来。
“怎么？堂堂德王府难道要明抢不成？”
张无夭眉毛一挑，满脸嘲讽的看着想要拔剑的护卫。
德王了不起啊？凭什么要抢她们的马？这么大老远的没了马她们两个弱女子可怎么回京城去？
咳！虽然没有马她们也一样回的去，不过就是慢点儿嘛！
但是，那又如何？这么好的一匹马她都还没坐热乎呢！
等等……德王？
低头看了一眼小翠，见她正面色古怪的朝着她连连摇头，张无夭瞬间了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