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这背后的问题搞清楚,就算救出怜心来也无济于事。
“我……”
段宇听到这话却没了先前的激动,嘴唇嗫嚅着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我……”
“啪!”
一巴掌打在自己面颊上,段宇痛哭的大哭起来。
“我该死……我没用……我不是男人……”
张无夭一阵火大:
“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不就行了?这样哭哭唧唧算怎么回事?”
段宇被这么一吼,也不敢再继续,只捂着脸暗暗流泪。
“我娘嫌弃怜心做了烟花女子,给我又说了一门媳妇……”
张无夭嘴角掀起一抹冷笑,看吧,有些男人,你若说他无情,他偏偏还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你若说他有情,他又总做出些无情的事来。
“婚姻大事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若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怜心即便跟了你也过不了好日子。”
段宇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看着陡然变的冷漠的张无夭。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段宇又怎敢违逆父母?”
张无夭叹息一声不再理会,这种浸到骨子里的观念,又岂是她三两句就能改变的?
“你走吧,以后怜心怎样都与你无关。”
张无夭无力挥了挥手,若这男人硬气些,她还能帮怜心一把。
但这男人显然护不了怜心。
更何况他家里还有高龄父母健在,他那母亲本就不喜怜心,将怜心交给他,也只会害了她。
段宇又是一愣,眼神复又哀伤起来,好像张无夭是硬生生拆散他们二人的坏人。
“你若不能保证娶怜心进门,又何必再去招惹她?徒增她的烦恼罢了。”
张无夭从没觉得自己像今天这般好脾气过,竟跟他说了这么多的话。
“可……可也许我求求母亲,能委屈怜心做妾呢?”
段宇不解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张无夭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呵呵笑了起来。
“妾?你想的倒是挺美,怜心为什么要与你做妾?”
“这……这……自古男人便是三妻四妾,如今怜心这样……做正室是不可能了,我求一求母亲,把她接回家里,也就身份上差了些……”
段宇自顾自说着,好像说服了自己,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可是,自古如此啊?
一个烟花女子,又怎么能做人家的正妻?
“原来如此……”
张无夭无力的摆摆手示意小翠将人赶出去,这人也许心里曾爱着怜心,可他更爱的还是他自己啊!
舍不得名声,又舍不得自己少年时心中的美好,更舍不得忤逆长辈……
人啊,都想享齐人之福,可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呢?
“段公子,您还是先回去吧。”
小翠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但她知道这一定是眼前这位段公子惹的。
小姐让赶人,她就把人赶出去好了。
段宇见张无夭下了逐客令,身为读书人的傲骨突然就涌了上来,直起腰板便离开了客栈。
张无夭一阵好笑,事情一解决这人便露出了原形,这哪里是值得托付的人。
还好,还好怜心经历了这些磨难,这一定是上天给怜心的考验。
挺过这一关,怜心以后的人生定然顺风顺水。
解决了这件事情,张无夭终于放下心来。
本就是因为饿才偷跑出府来找吃的,如今耽误了这许久,两人的肚子更饿了。
“小翠,去让小二上些好菜!”
还好这里是客栈,她们还能点些吃的。
小翠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得了吩咐去找小二要吃的。
走之前还不忘问上一句:
“小姐,您那银票……哪里来的啊?”
张无夭看着小翠好奇宝宝的样子,突然就来了捉弄她的兴致:
“你猜!”
小翠:……又猜……奴婢哪里猜的到……
见小翠去了楼下要吃的,张无夭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还剩大约五百两。
这苏家还真是有钱,一个浪荡子身上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千两银票来,不知道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唉……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的替你们消耗了吧。
刚把银票收起来,小翠就端了些小菜上来。
见外面天色不早,两人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匆匆回了相府。
德王府,听了银月的叙述,慕容昊苍白的脸上难得一见的露出一抹笑意:
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
“继续盯着。”
“是。”
银月应了一声闪身离开,心里却像是被春分抚过般暖洋洋的。
近日主子身子终于有了起色,就连心情也好了许多。
每次他跟主子讲那张大小姐的事情,主子都会不自觉的露出些许笑意来。
若是……若是那张大小姐果真是主子的未来王妃该多好,可惜……
摇摇头挥散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银月忙吩咐人去行事。
张大小姐这么信任他,把事情交给他来做,他一定不能把事情搞砸了!
相府,翠竹小筑。
张宜修自从阆芜苑回来便烦躁的很。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薛氏这么没用?不愧是奴婢出身,眼皮子浅,连皇后娘娘赐给晚辈的东西也敢惦记!
越想,张宜修越觉出柳氏的好来。
有些日子没去如意院了,要不去坐坐?
这柳文成最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报负他冷落了柳氏,竟然公然在朝堂上跟他作对……
第72章 邂逅
如此想着,张宜修便迈步出了翠竹小筑。
如意院,柳氏正端坐在椅子上轻轻抿着茶,眼角余光打量着坐在下首的文慧儿。
到底是二八芳华,文慧儿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显出了少女的灵动来。
又是有名的江南文家养出来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你可会弹琴?”
柳氏眼皮一掀,不平不淡的问了一声。
“回夫人,略懂一二。”
文慧儿轻轻颔首,面色恭敬之极。
她深深记得自己此次来京的目的,原以为是要同姑母同侍一夫,帮姑母稳固在柳家的地位。
她心里虽一万个不愿意,但文家日渐式微,若再不有人拉上一把,恐怕过不了几年便不会有人记得文家了。
没想到,却能有机会进入张家。
张相爷天人之姿,又是读书人的代表,她哪里有不肯的?
而眼前这个面色苍老却又装扮精致的女人,就是她目前唯一的一根稻草。
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好,顾嬷嬷,把我收着的那把凤尾琴拿来吧。”
柳氏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心中就有些烦闷,只想赶快把人赶出去。
但是……
她如今除了这条路,别无选择。
不一会儿,顾嬷嬷便拿来一把成色极好的古琴。
文慧儿眼睛一亮,心中十分欢喜。
如今的文家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父亲和叔伯只继承了祖父的风雅,却将圣贤书忘了个干干净净。
府里没了进项,花销却一个比一个大手大脚。
又是诗会,又是酒宴,排场倒是不小。
这里用的多了,便从女眷们的身上俭省。
美其名曰:勤俭持家。
这样的家里,文慧儿自然用不到这么好的琴。
早有丫鬟摆了琴桌上来,文慧儿也不拘谨,大大方方行了一礼:
“慧儿献丑了。”
素手一挥,清扬激越的声音自如意院传了出去。
正往这边来的张宜修,冷不丁听到这么一阵琴声,不由有些好奇。
难道是莲儿在弹琴?
不对,莲儿的琴声过于哀婉了些,倒不如这个显的洒脱大方。
张宜修心中暗暗赞叹,脚步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老……”
张宜修伸手阻止了下人的行礼,悄悄沿着琴声寻了过来。
远远便看到如意院正堂大门打开着,一个清丽的身影背对着他。
芊芊玉指如两只破茧的雪蝶优雅的翻飞在琴弦之上,悦耳的琴声如潺潺流水倾泻而出。
张宜修听着听着,便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
那时候他初来京城,参加阮府宴会,误闯了后花园。
彼时的阮清秋就是这样坐在一片花海中,周围的蝴蝶都被她的琴声感动,轻轻围绕在她的身旁。
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误入了秘境见到了仙子。
“铮~”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张宜修猛然回过神来。
余音绕梁,柳氏也都还沉浸在那琴声中。
“啪啪啪……”
院子里突然想起的掌声让堂上众人皆是一惊,文慧儿忙站起身立在一旁。
柳氏抬头见是张宜修,心中便是一喜,忙起身就要迎出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到。
“妾身/奴婢……见过老爷”
反应过来的众人匆匆行礼,柳氏也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因为走的急了些,一向惨白的脸上竟显出些红晕来。
“不必多礼,起来吧。”
张宜修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许久不曾见到张宜修的柳氏不由心头一阵荡漾。
然而当她抬起头来看向那久违的面庞,却见张宜修的一双眼睛始终焦灼在角落里的文慧儿身上。
笑容瞬间凝固,柳氏如坠冰窟。
果真是,色衰爱弛么……
不过,既是她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谁能笑到最后,可还不一定呢!
如此想着,柳氏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狠戾缓缓起身让出一条路来。
“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