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边说,边看向慕容昊手心的玉佩。
这枚玉佩是先皇后随身佩戴的,说是要留给她未来的儿媳。
那年她亲手交到了太子太傅长媳手中:
“文家的女儿,我要定了。”
孙氏也不知道先皇后为什么非要文慧儿嫁给慕容昊。
明明那时候先皇早已将张无夭赐给了慕容昊的。
但皇后态度果决,她不敢拒绝。
更何况,那时慕容昊是太子,太子不仅要有正妃,还要有侧妃,妾室。
能做太子侧妃,也不算辱没了文慧儿的身份。
是以孙氏便暗暗把那玉佩接了下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文家人,京城就出事了。
自此,文家远走江南,慕容昊成为德王闭门不出。
她以为这件事她将永远都不会提起,毕竟德王是那样的境况。
可……
她实在没想到文家会落得这个地步。
她自己倒无所谓,一把年纪了,也活够了。
可她的慧儿那么好,她怎么忍心看着她连婚事都如此艰难?
哪怕是慧儿来了京城,她那姑姑又能给她找什么好婚事不成?
还不如嫁给德王,好歹还有王妃的位置。
慕容昊眸子微沉,谁也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可握着玉佩的那只手分明已经泛红。
“殿下,这是先皇后的意愿。”
慕容昊的心陡然一沉,手里的玉佩却愈发烫手。
母后……
母后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软肋。
可是,她却被人害死了!
死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手里这枚玉佩竟是他与母亲唯一的联系了……
轻轻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他眼里已一派清明。
“孙夫人长途跋涉而来,想必是累了,先在王府住下吧。”
孙氏一听,便知这事有了希望,也不逼太狠,屈膝行礼便跟着王府下人下去了。
一个玄色身影陡然出现在大厅,陈昊平静的看着面前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周身却沾染着肃杀之气。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慕容昊缓缓抬头打量面前冷硬的男子:
“那是母后的遗愿……”
“你想娶她可以,但不是现在!”
外面都知道张无夭是德王府的未来王妃,若这时候突然接进一个侧妃来,别人会怎么看她?
陈昊没由来的想到了张无夭,心头一跳,一阵懊恼。
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人家心里的又不是你!
“我会同夭夭解释的。”
慕容昊唇角漾起一抹微笑,一想到那个人心里也跟着柔软了一些。
陈昊看到他这副表情,不由被他这笑意刺痛了双眼:
“她是我的!”
慕容昊一愣,笑意僵在唇边,许久方才缓缓开口:
“我只要她。”
只要她,地位、身份都可以不要,他终于在这世上有了牵绊,他只要她。
陈昊心头一痛,脑海里又浮现她为他喂药的画面。
她府身在他面前,专心的将药送进他嘴里,他眼里映满了她的影子,眉眼尽是笑意。
“不可能!”
陈昊丢下一句话消失在原地,慕容昊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他知道他不服,他不愿做那个隐在背后的人。
他却恰恰相反,他不喜欢面对那些人的明枪暗箭,他不喜欢舞刀弄枪,他不喜欢权谋算计……
可是,母后从小就要求他必须要练武,必须要坐上那个位置,必须要比任何人都强。
六岁那年,宫里突然来了另一个他。
那个他阳光,刚强,见谁都扬着笑脸。
他虽然总喜欢穿着一身黑衣,心里却比任何人都亮堂。
那是他见过的最无杂质的人。
他轻而易举就能把拳打的虎虎生风,他亲眼看见父皇毫不吝啬的夸奖他。
他,慌了。
所以,他常常扮作他的样子,说一些本不该他说的话。
母后开始对他渐生嫌隙,甚至出口警告他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那之后,他就再没见他笑过。
他以为他会开心,他成功的挑拨了母后和他的关系,一个乡野之人,又怎么能跟在母后身边长大的自己比呢?
就算是他不想要的东西,也不是他能拿走的!
那年他要出征,他毅然决然跟了上去。
他陈昊能打仗,他也一样能!
是以,他趁陈昊不在,下令发动了进攻,想趁机取得战功高出他一头。
没成想,他却因为急功近利中了敌人圈套。
千钧一发之际,他带着白玉面具如天神一般降临,将他救了出去。
那次他受了重伤,也正因此才被一直跟着陈昊的王延之诊出他早已中毒。
经年累月,那毒无色无味,却早已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换言之,他日子不多了……
他曾一度抱怨,为什么中毒的翩翩是他?
后来,皇宫沦陷,田勇一路护送小太监来传信。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父皇一直都知道陈昊的存在。
就连教他读书的田勇,也是父皇派去的。
他引以为傲的学识,在他面前其实不值一提。
原来,他才是那颗棋子,那个影子……
父皇早就知道皇室会有这一劫,所以默认母后将陈昊送走,还处处安排人照料他。
这一切,都是为了陈昊能好好活下来,继承慕容家的江山……
第143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
慕容昊双拳倏的攥紧,他不认!
既然上天派她来治好了他,那就是上天在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他一定比他强!
他才是真正的命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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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柳文成坐在上首,斜眼看着满身酸腐气味的文大老爷,脸上写满了鄙夷。
文大老爷却丝毫未觉,自认为儒雅的品了品柳文文成“珍藏”了数年的茶叶,满口称赞。
“仁兄这茶实在是妙!妙不可言!”
柳文成轻笑一声:
“若是喜欢,文大老爷尽管拿去。”
文大老爷听了,反而放下手中的茶盏,摇着头晃着脑:
“非也非也,君子不夺人所好。”
“那文大老爷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柳文成不愿再与他纠缠,直接步入正题。
“小女来府上叨扰多日,我既已来了京城,就将她接回去了。”
柳文成眸子一眯,他自然知道文大老爷去了相府的事。
看来这事差不多成了。
随即脸上的笑容便真诚了几分:
“说什么叨扰,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慧儿想来,就随时来住着。”
文大老爷此时一心只想着将文慧儿嫁给张宜修的事情,哪里还听的出他话里的深意,忙呵呵应着便要告辞。
“父亲,您怎么来了?母亲呢?”
马车上,文慧儿拉着文大老爷赶忙相询,在柳家她没好直问,如今出了柳家,她便再也等不得了。
父亲怎么会突然来了京城?母亲又在哪里?
文大老爷听了这话,脸色便不自在起来。
文慧儿心头一跳,语气里不免染上几分焦急:
“娘亲呢?娘亲在哪里?”
文大老爷被问的有些不耐烦,只挥挥手敷衍着:
“她……她在江南呢!”
说这话也没错吧,反正他来京城的时候她是在江南开着。
至于现在么……那就不好说了。
文慧儿听了这话,不仅没放下心来,反而更担心了。
文家一定是出了事了!
只是,从父亲这里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文慧儿按捺下心里的担忧,打算先跟着文大老爷看看他要做什么再做打算。
车子咕噜噜来到了一处阔气的民宅,文慧儿抬头一看,上面竟写着“文府”两个大字。
这……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文大老爷得意的抚了把胡须,这座宅子虽然跟文家先前的宅子没得比,但能在京城有这么一座宅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就是我们文家啊!来来来,看爹爹给你准备的院子怎么样!”
文大老爷一边说一边大步朝里走。
文慧儿心中的疑问更多了,但眼下她只有跟进去看看,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宅子一共有三进,规模虽不大,却胜在雅致。
“啧啧,不错,真不错!”
文大老爷对着一片竹林啧啧感叹着。
文人讲究风骨,居无竹这事最是要不得。
这宅子最让他满意的就是这片竹林了,这以后若是在此处宴请他昔日京城的旧友,该多有面子?
文慧儿始终紧紧拧着眉头,跟了这一路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爹爹,我们以后可是要长住京城了?”
“那是!”
文大老爷不假思索的回答着,哪知文慧儿接下来的话让他再次陷入尴尬。
“那我们何时将娘亲接过来?”
“呃……”
“呵呵……慧儿啊,你看看这宅子里还什么都没布置呢,连下人也没有,咱们不如等布置好了再接你娘亲。”
文慧儿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
“正因如此,不更应该将娘亲接来么?父亲什么时候会打理这些俗务了?”
文大老爷面色一僵: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不是还有你吗?先把这里布置好了再接你娘,不正好给她一个惊喜?”
接,接,接,接什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