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贵闻言心头一震,寻思着这也太急了点了吧,嘴上却应道:“是,奴这就去办。”
接下来宫中一片忙乱,不过半日的时间,得在东宫布置喜房,得在膳食房备好各类菜肴酒水,绣坊还得赶制礼服,内务府还得给文武百官分发帖子,可把一众婢子太监累得够呛,来贵更是忙得脚不离地。
东宫偏殿的林玉倒是落了个清闲,她站在窗牖前,悠然看着白晃晃的天空沉默不语。
一旁的柳姑姑长吁短叹,“这殿下也真是……太不给人脸面了,这哪是不给夫人脸面,这明明就是不给候爷脸面啊。”
林玉嗤笑一声:“他如今已独揽朝政,本就不用顾忌任何人脸面了,如此行事倒也是合情合理,柳姑姑就别唉声叹气了,不就是平妃吗,我又没比谁低一等。”
柳姑姑苦着脸:“话可不能这么说,凡事皆有个先来后到,你早早就嫁与了他,这太子妃的名分怎能凭白无故给了旁人。”
林玉咬了咬唇:“哪怕他只给我一个人太子妃的名分,那又能如何?他不上心,我也不在乎,这日子还不是过得一潭死水,我早就过够了。”
柳姑姑心疼地看了主子一眼:“你可别又生出旁的心思来。”
“我人已成这样了,若是还不能有点儿旁的心思,柳姑姑,你说我还有什么活头?”她一脸幽怨地看过来。
柳姑姑将头侧向一边,长长一叹。
林玉重新转头看向天空,眸中浮出一抹狠厉:“他这次如此匆忙地办这场婚事,无异于是拂了那李少主的逆鳞,我倒期待着,今晚会有什么好戏看。”
柳姑姑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有什么好戏又如何,堂一拜,交杯酒一喝,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林玉满脸淡漠,压根不在意。
端王自然也不会在意林玉的态度,只要她安心地待着,不与他唱反调,他们便井水不犯河水。
与婵儿用完午膳,端王突然心血来潮:“婵儿,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的父皇,可好?”
他就要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了,这事让他心里有一种藏不住的激动与骄傲,何况,这女子还曾是皇家追杀过的人,他偏就想让父皇瞧一瞧。
瞧一瞧他如今的自在与愉悦,瞧一瞧他如何践踏他的禁忌。
婵儿倒也没推辞,小手在袖口里卷起来,低低地应了声“好”。
那个皇帝,便是追杀阮家多年的人吧,便是将祖父残杀在林子里的人吧?如今他的儿子竟对自己一往情深,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报应?
小姑娘面色沉静,并不见丁点恨意,在去宣德帝寝殿的途中,她淡然地问:“殿下,皇上还会想要杀我吗?”
端王看着小姑娘美艳无双的面容温柔一笑:“婵儿放心,有我在,大梁国没有任何人敢动你分毫,哪怕他是如今的皇上。”
婵儿小嘴一抿:“多谢殿下。”
端王心满意足地勾唇一笑。
两人进殿时赵公公正在给宣德殿喂粥水,宣德殿一阵激烈地咳嗽,似乎被那粥水给呛着了。
“先出去吧。”端王如往常一般吩咐道。
赵公公端着半空的瓷碗行了一礼,又偷偷瞄了一眼婵儿后,这才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宣德帝在看到婵儿的第一眼便僵住了,这张脸有着与阮江南一样的眼睛和鼻子,那是他刻进了脑子里的脸、他惧怕了多年的脸啊。
他霎时明白过来此女究竟是何人,随后瘦成枯柴的身体在龙床上不停地抖动,嘴里还“嗷嗷”地乱叫着。
端王对此见怪不怪,嘴边噙着笑,如一个孝顺儿子般轻声安慰道:“父皇,您别激动,我今日带来的这位姑娘不是外人,她叫婵儿。”他说着看向她,“也是我今晚要娶的太子妃。”
婵儿随后福身行礼:“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行完礼,她还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气焰尽失的宣德帝。
龙床上的宣德帝颤抖得更厉害了,嘴中的叫声也变得更癫狂,那目光如钉子一般落到婵儿的脸上,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
小姑娘故作胆怯地往端王身后缩:“殿下,皇上好似并不喜欢我。”
端王很享受婵儿往他身后缩的样子,眉眼里便带上了愉悦,“放心,他非喜欢你不可,因为你以后便是他的儿媳妇了。”说完他满脸阴鸷地看向宣德帝:“父皇,从今天起,您便学着开始接受并喜欢婵儿吧。”
宣德帝盯着端王脸上那层阴鸷,身子缓缓停止了颤抖,这个性情像他的儿子,怕是已无人能阻止他的荒唐了。
他长长哀叹一声,闭上眼眸,眼不见心不烦,他如今这日子,真是比死还难受一百倍。
端王对宣德帝表现出的颓丧很是满意,他转头看了一眼木几上果盘里的梨,又将那视线悠悠地移开,今日他即将要娶婵儿了,自是没那等闲情坐在这儿削梨了。
“走吧婵儿,我带你去试试咱们新婚的礼服。”端王温柔地说道。
那温柔的语气在宣德殿听来,也如利刃一般插在他的胸口,他的第二个儿子怕是要完蛋了。
婵儿应了声“好的”,继而转头又看了一眼闭上双眸的宣德帝,嘴角竟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