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顺子也不由得心头一紧,主子平日便反感旁人靠近自己,哪怕是贴身奴仆也不得进入他的卧房与盥室,又怎能忍受一个小孩儿如此贴着他。
顺子生怕主子盛怒之下会将小姑娘碎成肉渣渣,枯骨掌的功力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今日才换的一身崭新黑衣,可不想让这血腥一幕污了衣裳,于是自觉地往门外退了退。
床前的李允忍受了片刻,却并未如顺子所料使出枯骨掌,而是将胳膊一弯,狠狠地推开了婵儿。
婵儿一个趔趄,“噗”的一声撞到架子床的横栏处,重重地往床上倒过去,手背擦到横栏上的木头纹理,娇嫩的皮肤霎时出了血。
小姑娘被吓到了,手背还吃痛,趴在凉席上委屈巴巴地盯着李允,扁了扁嘴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泪水汪汪、撕心裂肺,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李允眉头微锁,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他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她却哭成这样,这小孩儿也太不经打了。
“不准哭。”少年冷着脸厉喝一声。
婵儿向来胆小,被少年这么一声呵斥,像只可怜的小猫似的霎时将那哭声憋了回去,憋得嘴巴扁得像把扇子,泪水攒在眼窝里,恍如两汪亮闪闪的湖水。
“婵儿害怕,怕小娘,怕杜爹爹。”小姑娘哼哼唧唧地顿住,压低了声音,“还怕黑衣哥哥。”她说完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巴巴地看着李允。
李允抿了抿唇,扭头避开了婵儿的目光。
作为明月堂最顶级杀手,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到之处日月无光寸草不留,今日却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讨厌小孩儿弄得不知所措,真是闹心。
小孩儿向来知道看大人脸色,见黑衣哥哥不吭声,婵儿便也撅着嘴不说话了。
片刻后她又扯了扯李允的衣袖,将肉嘟嘟的小手伸到他眼前,橙色烛光下,小姑娘被磨破皮的手背上正有血珠子渗出来,“哥哥,好痛,要上大药药。”
李允甩了甩自己的衣袖,嘟囔了句“别碰我”。
与此同时,一股独特的血香幽幽地飘过来,恍如暗夜里浮动的花香,清新而缥缈,它区别于那种粘稠而厚重的血腥味,丝丝入扣地缭绕在李允鼻际。
少年闭上眼眸重重地嗅了嗅,片刻后才缓缓打开眼皮,眸中的光亮锋利而冷漠,带着狼一样的贪婪。
他看着婵儿受伤的小手,继而缓缓弯下腰去。
门口的顺子面色一僵,不解地盯着主子,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李允握住了婵儿的手,将那流血的手背送到自己鼻际,再次嗅了嗅,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俄顷,才终于放开了小姑娘。
婵儿也不明所以地仰头看着李允,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泪后,又软糯糯地唤了声“哥哥”。
李允没理会她,扭头吩咐顺子:“给她上药。”
顺子像被人敲了一闷棍,一头雾水地盯着李允:“少主,这……”
不是不留活口么,怎的还要给人疗伤?
何况,就擦破了这么点皮肉,也算是伤么,还要他堂堂一个明月堂杀手亲自给这小屁孩上药,简直让人笑话。
“你是聋了么?”李允冷箭一般的目光射过来,吓得顺子一激灵。
“是,小的这就给她上药。”顺子说完掏出怀中的药瓶及纱布,驱身行至床前。
婵儿一边打着哭嗝,一边从床的里侧爬到床的外沿,继而将小手伸到顺子跟前,还不忘礼貌地说一句:“谢谢哥哥。”
顺子听着百般别扭,指了指李允道:“你……你叫他哥哥就行,可别叫我哥哥。”
婵儿眨着黑幽幽的眼睛,扭头看了看李允,又看了看顺子,“那……叫你叔叔?”
顺子正在给婵儿洒药粉,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被口水呛得狠狠咳了几声。
咳完后他幽怨地看了一眼主子,嗫嚅着:“你就叫我,叫我……”
“叫他小顺。”李允戏谑地说道。
婵儿脸上泪迹未干,却又忍不住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小顺真好听,比婵儿的名字还好听。”
一旁的李允暗暗勾起了嘴角。
顺子却闷着脑袋没吭声,将纱布在婵儿手背上缠了两圈后草草打了个结:“好了,不会出血了。”
“谢谢小顺。”婵儿晃动着被包扎过的小手,脆生生地说道。
顺子随口回了句“不客气”。
他才懒得计较婵儿称呼他什么,反正今日这小孩儿是必死无疑,他犯不着与一个死人计较。
顺子忙完退回到门口,往外张望一眼后神情立马警惕起来:“少主,张左使往这边赶过来了。”他说着看了一眼床上的婵儿,“赶紧将活口处理掉吧,免得张左使又在堂主面前说风凉话。”
李允沉默地盯着殿内不停跃动的烛火,面容平静阴冷,有一种盛气凌人的俊美,任谁也看不透这张脸背后真正的想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