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前厅蓦地只剩下二人,四下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魏云飞淡然地饮着茶水,并不急着开腔。
李允缓缓行至对面的软椅旁,坐了上去,轻舒一口气后斜靠在椅背上,再将双臂搁在两边的扶手上,冰冷的目光扫向魏云飞:“魏副都使竟如此报答在下的救命之恩,在下真是叹为观止。”
魏云飞轻蹙眉头:“魏某不懂李少主此话何意。”说完他顿了顿:“若李少主身体有恙,该好好休息才对。”
李允一脸病容,无奈一笑:“不正是魏副都使趁着在下承受百虫噬骨之痛时,通知火焰教的人来犯清风宅的么,明人不说暗话,魏副都使若执意与我清风宅过不去,在下也必不会放过魏副都使的,在下倒是想知道,若郭都使知道自己悉心教导的徒弟竟是火焰教的人,不知会做何感想?”
魏云飞面上未露出丝毫惊慌,反而淡然一笑:“李少主何以肯定在下是火焰教的人?”
李允深吸了口气,似正有一阵更激烈的疼痛在体内涌过,他握了握拳,咬牙道:“若非火焰教的人在宫中安插有眼线,他们又如何得知本少主断了血浴?魏副都使,咱们既已在义庄窥得彼此心机,此时又何必遮遮掩掩?”
魏云飞面色微微一滞,继而故作镇定地一笑:“哪怕真如李少主所猜想,是在下通知了火焰教,也不能因此就证明在下是火焰教的人呐。”
李允盯着魏云飞片刻,不解地眯起眼眸:“既非火焰教的人,也非都察院的人,这还真是让人费解了,不知魏副都使究竟是何人,目的何在?”
“李少主许是太过年轻,总以为这世上的许多事皆是非此即彼,但现实往往是非此也非彼,魏某也早就说过,咱们各为其主、各不相干,李少主又何必苦苦逼问。”
李允吃力地从软椅上直起身子,面上如罩寒霜:“既然是各不相干,魏副都使又为何怂恿火焰教的人来犯我清风宅,今日魏副都使若不给出个说法,怕是走不出这座宅子了。”
魏云飞打量了一眼李允,不屑一笑:“李大少主果然是极其能忍,据说这百虫噬骨之痛能深入到人的四肢百骸,直至将人生生痛死,没想到李大少主不只能忍受这痛,还能在忍痛的同时大放狠话,在下实在佩服。”
他嘴上说着“佩服”,眼里却满溢着嘲讽。
李允轻轻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后又打开眼眸:“作为都察院副都使,阁下该知道清风宅的实力,若想将阁下拘在宅中,又何须本少主亲自动手?”
魏云飞闻言神色微敛,继而以闪电之势伸手扑向李允的软椅,试图掐住李允的咽喉。
李允飞快地将身子往一侧挪过去,软椅“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随着软椅倒下去的还有李允。
少年绯色长袍覆地,双目紧闭,似已晕死过去。
魏云飞本想挟持这位少年走出宅子的,这下可好了,都不用他挟持,人家已倒在他面前。
“李少主?”魏云飞蹲下来唤着李允。
少年一动不动,俨然已人事不醒。
魏云飞伸手抓起李允的手腕,细细切了会儿脉,面色微微一惊,嘴里念叨着:“还真是不想活了,断了血沐竟还使过枯骨掌。”
他飞快地将少年从地上拉起来,让其盘坐于自己面前,继而伸掌在他背后给他度内力,约度了近半个时辰,李允总算轻启眉眼。
魏云飞收掌调息,继而起身将李允扶在软椅上坐好,没好气地问:“宫中何时给你送来止痛汤药?”
李允目光虚浮,语气疲惫:“后日。”
魏云飞轻笑一声,转身在李允对面坐下来:“算你小子命大,遇上了我,不然你怕是活不过今晚。”说着他一口饮尽旁边木几上的茶水,继续道:“我还真不懂了,你小子年纪轻轻怎的如此不惜命,都断了血浴了还使什么枯骨掌,莫非你真的活腻了?”
李允斜了他一眼:“还不是拜魏副都使所赐,招来了火焰教的人。”
魏云飞仍是嘴硬:“那我也没让你使枯骨掌啊。”见李允没理他,他又没好气地说:“刚刚魏某已为李少主度了好几成的功力,护住了你的心脉,能确保你这两日安全无虑,活着等来宫里的汤药,这也算报答你上次的救命之恩,自此之后咱们就两清了。”
李允偏着头靠在软椅上,嘴角挂着冷笑:“魏副都使倒是会算糊涂帐。”他垂下头轻咳一声,喘着气继续道:“本少主此次性命之忧不正是魏副都使导致的么,你如今最多只能算是弥补,又怎能还清本少主之前的救命之恩。”
魏云飞闻言摇了摇头:“成,你是病人,你最大,魏某说不过你。”他负手踱出殿外,仰头看了看耀眼的天际,似是有意无意地说道:“说破天去,事情的根源还不是李少主自个惹下的祸。”
魏云飞回头看了一眼李允:“若是你在这清风宅中藏了不该藏的人,魏某不得不奉劝一句,赶紧转移走,否则,此等祸事以后估计会源源不断,纵然是武艺高强如李少主,怕是也会应顾不暇。”
“义庄那具小儿的尸首是魏副都使塞进去的吧?”李允勾了勾嘴角:“你不也在暗暗保护我所藏的人么,魏副都使怎的就不敢承认呢?”
魏云飞敛住神色,“魏某不知李少主在说什么。”他说着拱了拱拳:“魏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李少主啰嗦了,保重。”说着转身阔步往台阶下走。
顺子进门请示:“少主,要不要拦住他?”
李允疲惫地摇了摇头:“罢了,让他走吧。”
“是,少主。”顺子答道。
“婵儿在密室可还听话?”李允随口问道。
顺子嗫嚅着:“那小姑娘,一直……一直在喊着要宁嬷嬷。”
李允握了握拳,深吸了口气,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