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形神憔悴,抬眼看了看吴太医,又疲惫地将眼眸合上。
吴太医先将汤药放到木几上,坐在榻前给李允把了会儿脉,面色逐渐沉下去,“你小子还真是命大,若不是体内有股内力护着,怕是早没命了。”
他端起一旁的汤药,小心翼翼给李允喂了下去,之后大舒了口气,“行啦,再昏睡一日,醒来就恢复了。”
说着将空了的药碗放回木几上,眼神无意中瞄到床头的那些鸡蛋羹污渍,嗤笑一声:“还不准旁人进这屋,我看你这屋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李允闭着眼也能想到吴太医脸上的嘲讽之色,他无奈地抿了抿唇,低声道了句“多谢吴太医”。
“你小子下次长点记性吧,别触了宋堂主与皇上的逆鳞,无端端地让自己遭受这种罪。”吴太医摇头叹息了片刻,便转身出了屋。
服药后的李允又昏睡了一日,醒来时已是次日的清晨,才睁开双眸,蓦地感觉身旁有活物蠕动,他霎时翻身而起,低头一看,婵儿正横在他的床头呼呼大睡,脚丫子都伸到了他的枕头底下。
这小孩儿还真是得寸进尺了,竟然睡到他的床上来了,少年气恼地摇了摇小姑娘的胳膊,“快起来,喂,别睡了。”
婵儿的小短腿蹬了蹬,嘴里哼哼着:“要睡、要睡……”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李允跳下床,舒展了一下身体,身上果然是不痛了。BaN
他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姑娘,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起长腿去了盥室,懒得再理会她。
几日不曾好好梳洗自己了,少年脱下身上的长袍,纵身跃入盥室的水池中,池水冰凉刺骨,少年却觉得惬意舒适,在水中翻了几个身,继而让自己轻松地漂浮在了水面。
没有疼痛的感觉真好,仿佛又重生了一般。
梳洗完自己,少年换了身清爽的黑色劲装,回到卧房才发现,小姑娘还在睡大觉。
少年暗暗勾起了嘴角,掀开被单后双手握住小姑娘细细的脚踝,将她慢慢倒拖到床沿。
小姑娘被这么一番折腾,总算惺忪地睁开了眼,看了看门外耀眼的光线,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梦游一般喃喃地唤了声“哥哥”。
少年将小姑娘扶着坐起来:“别睡了,太阳都照屁股了。”
小姑娘身着一袭月白色中衣,圆圆的脸蛋白得发亮,看上去倒是干净得很,她用小手揉了揉眼眸,顶着一头散发:“哥哥,那扇门开了,宁嬷嬷还会来吗?”
一听小姑娘又提宁嬷嬷,少年的面色略略垮下来,却也没接她的话引,转而问道:“你昨夜怎的睡到这床上来了?”
小姑娘也是一脸懵懵的神态,偏着脑袋想了会儿,糯糯地说:“昨晚,我想和哥哥睡,就趁水琴姑姑睡着后偷偷上来了。”说完用小手捂着嘴巴嘻嘻一笑。
李允也没过多责怪她,毕竟自己痛得动不了时,小家伙也算是照料过他。
他将小姑娘抱下床,吩咐道:“快下去让水琴姑姑给你洗漱。”说着一把掀下床上的被单,伸手一挥,被单稳稳地落到了屋外的台阶下。
“哥哥好厉害。”小姑娘拍着手掌脆生生地嚷着。
李允蹲下颀长的身体,揉了揉小姑娘的乱发:“过两日哥哥会带你换个地方住,那里不会再有坏人出现了,你可愿意?”
小姑娘眨着扑闪闪的眼睛:“哥哥也会与婵儿一起住吗?”
李允抿了抿唇,怕惹得小姑娘哭闹,便顺口撒了个谎:“当然,哥哥也会与你一起住。”
小姑娘咧出整齐的小白牙,跺着脚欢呼:“太好啦太好啦,我们要住新地方罗。”
“你去让水琴姑姑将你的衣物收拾好,说不定咱们很快便要动身。”李允交代道。
“我知道了哥哥。”小姑娘说着便蹦哒着小短腿开心地钻入密室。
门外的台阶下,旺叔躬着身子将地上的床单捡起来,正准备去扔掉,冷不丁背后传来李允的声音:“旺叔……”
旺叔一愣,转头看向主子,“少主,您有何吩咐?”
向来冷漠淡然果断干脆的李允却嗫嚅了片刻,随后开口道:“这床单就不扔了吧,洗一洗,还是能用的。”
旺叔面色一愣,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也背了:“少主的意思是……不扔了?”
以前这屋内但凡脏了的物件儿,少主可是眼都不睁地要扔,今日竟然不扔了?确定没听错?
李允“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其他。
旺叔将床单放去洗衣坊时看到那上面的污渍,心里才暗自揣摩出答案,这明显就是那小丫头洒在上面的鸡蛋羹,主子怕是想留个念想。
从小到大孤独着的少年,第一次有人将他当亲人一般黏着,叫他“哥哥”,成天像跟屁虫似的在眼前晃,谁的心能不被化掉,哪怕是他一个老太监,瞧着都心里头欢喜。
旺叔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外人眼中冷酷无情的枯骨掌传人、明月堂少主,其实也并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么无情,这样想着时,他眉眼间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而卧房内的李允收拾完后,拿上剑,直接去往怡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