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如今已经是八月初三,满打满算也只不过剩余三个月的时间,如此这般匆匆立后,真是国史上头一回。
任谁都觉得是在儿戏,偏偏常公公居然说的一本正经。
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谁也不敢小瞧了这场来势汹汹甚至匆忙的立后大典。
来兖州传消息的公公本以为这位王爷得了这消息会大喜过望,不想江都王原先还带笑的脸逐渐阴沉下来。
他沉默不语,倒是叫常公公生出一背的冷汗。
“当真是陛下来宣本王回去?”
他如今还敢叫自己回去?还有脸面见自己不成?干脆不直接到大婚时再通知自己?
常公公笑的讪讪,万分恭维道:“封后大典还不都得靠着王爷操劳?您是娘娘亲舅,您不在,这礼也不算成啊。”
新娘子成婚,母家亲舅才是第一主客,谁都能不在,舅舅也不能不在。
更遑论,来时李大监可是细细嘱咐过的,江都王若是请不回京,娘娘那边估计是要闹腾的,到时候闹得陛下心里不愉快,再耽搁了立后大典,他们有几颗脑袋够赔的?
为人奴婢,就是难为,天子拉不下脸面,他们这些奴婢可不得来么。
穆从羲面上表情莫辨,“往年以为陛下清心寡欲,原来是瞧不上那些,年轻时候倒是修身养性,非得等老了才开始放纵自己起来,几十年颜面一朝全被自己丢了。”
他这话自然是气话,皇帝虽说大了玉照许多,可如何也跟老扯不上关系。
“哎呦,王爷,这话咱们可不兴说啊!”
常公公只差哭了,这话也就只有眼前这位王爷敢骂皇帝了,偏偏人家还就光明正大的骂,半点不见遮掩。
常公公话尽挑好的说:“陛下看重皇后娘娘,听闻娘娘日夜思念远在江都的太妃,陛下亲自叮嘱,差遣了百名宫人女官,派了翔螭舟去江都接太妃娘娘,就是唯恐路上颠簸劳累了太妃娘娘,这般恩典,陛下还是头一回呢。”
江都王听了半点没被宽慰到,反倒更加火气上头了。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面的人!
一声不吭的把他亲娘都接入京了.......
***
自从封后的圣旨一出,满朝震荡过后,无论高门间有何心思,都按捺住了,差府里纷纷往信安侯府登门致意,送上贺礼。
一时间信安侯府门庭若市,各府请帖如雪花一般往府里送来。
信安侯成峤那日被长女说了一嘴,父女离心,心知肚明玉照这个不孝女估计没少在陛下哪里告状,那日更被陛下“请”去了书房,随后差人将妻子罪证都丢到了他脸上。
往朝谁家出了皇后娘娘,哪怕是为了皇后面子好看,也会给国丈升一升官,可成侯在朝中也并未见那位对自己另眼相待,也没传出什么要升他官的消息。
心中也明了陛下对着自己也没几分客气。
原本侯府只能算得一个清贵,如今自家门头出了皇后,便是那一等公爵,亲王郡王,朝中相公首辅都对信安侯府礼待有加,客客气气。
如今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成侯难免有些飘飘然,却也更叫他提心吊胆起来。
旁人高看他三分,只因那层未来国丈,皇后亲爹的名头,可他是吗?
是,他除了是皇后亲爹,可真再没拿得出手的了,父女情分是半分没有,若是时日久了,这京城众人早晚会发现自己与皇后亲女关系冷淡,皇后更不是养在他府里,而是在她舅家长大......
皇后娘娘更压根儿不正眼瞧她的亲爹......
按着如今陛下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成侯只怕日后帝后大婚,他还封不得承恩公的爵位,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在背地里笑死他,笑他没本事还充当国丈的情面,那真是丢人丢到没法子在京城混了......
这般想着,成侯整宿整宿的睁着眼睛,睡不着觉。
圣旨下了不出三日,人眼见的就瘦了一圈。
这事儿是成氏一族的大事,族中人一得了消息,老迈的族长大喜之下连夜开了祠堂,将玉照名字重新拓印,字比玉照亲爹都大。
家族中出了个皇后,如何也要记下来好供百年后的后人瞻仰。
信安侯府里如今住着未来皇后,顿时内外三层都围了禁庭禁卫,玉照的绛云院更是被层层护的固若金汤,如今时候,倒是不便叫外人进府,府里更不便出门见客,以免传出不好听的来。
老夫人再是按捺不住心头喜意,也只能私底下接了几位至交亲朋的帖子,开个家中筵席。
玉照被人迎去寿昌院时,便见正厅里方椅,软塌上围坐着许多女眷,许多都是她不认识的。
玉嫣被关了好几日,不再如当日那般疯癫,看来情绪是又稳住了才被放了出来。如今玉嫣又是乖巧端庄起来,倒叫玉照恍惚想起了自己刚回京城时,她的样子。
玉嫣见玉照来时面带盈盈笑意,矮身给她虚福了一礼,旁边女眷更是有样学样,如今没入宫不能称皇后,只能娘娘,贵人的叫着。
玉照自然也不端着架子,颔首也算是给她们回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