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照似乎不明白,她其实也没有被冻着,只是手脚冷些罢了。
往年在江都时她也是这般,身子底子差的人都是如此,其实并不太冷,穿得厚实又不见风,身上都是暖和的,手脚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玉照沉默片刻,见道长脱去了她的石榴红嵌珠的云头履,将罗袜也一并褪去了。
抱了个汤婆子贴着她冻得冰凉的脚。
玉照的一双脚如同手一般,羊脂玉雕做的皮骨,偏偏透了些血色在脚趾上,被冻的通红,十根脚指头圆润可爱,透着淡淡的粉。
赵玄眼神幽暗,脸色显的更加清冷,话也不说了,就盯着她的脚看。
玉照还记得今天上午的事儿,最怕他这种眼神,顿时支棱起身子,脚趾都蜷缩成一团,一脸敌意的看着他。
赵玄轻咳了声,斥责她:“满肚子又在乱想什么?”
玉照这回学聪明了,冷哼了一声利索的反击回去:“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又知道我想什么了?”
赵玄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故作严肃:“竟然还敢顶嘴!”
玉照像来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她脸被捏疼了一下,也学着赵玄捏她脸的样子,抬高手去捏赵玄的脸。
可惜这人只是瞧着清瘦罢了,身子硬邦结实,偏偏他的一张脸生的消瘦,高挺的鼻,衬出深邃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脸上半点多余的肉也没。
玉照的手从他脸上滑落,气的只好去捏起他挺直的鼻。
赵玄嗓音低沉发出一阵低笑,往后仰起头不给这人的动作,玉照便矮身在榻上直起身子,跪在软塌上追着他的鼻子去捏。
果不其然这愚蠢的小猫儿自己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踉跄摔倒在了他怀里。
赵玄握着她的腰,往她腰上挠了挠:“胆子愈发硬了?”
玉照觉得痒,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
从车渠国君叛变,到水匪占据沙棘岛的消息传来,不到三日水师东跨灭沙棘岛,镇压车渠的事儿便定了下来。
皇帝下旨封江都王为定东大将军,陈国公、军事都督为副将,领水师营,五万京师部将即刻前往,围剿沙棘平叛车渠。
车渠早在大齐立国不久便归顺大齐,作为上供国,这些年也十分听话,朝廷担忧过几个藩属国贼心不死,怎知这回竟不是番薯国,而是向来听话的上供国车渠。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只觉得这车渠是在作死,作大死,恐怕也是背后有人撑着,有谁?他东边儿的几个藩属国都有嫌疑。
可这份慌乱丝毫没影响到即将渡海东征的大军。
出征日子定的匆忙,便定在小年当日。
那日朝中各部匆忙,朝臣都没来得及过小年。
陛下亲登城楼犒赏三军。
玉照便去了江都王府跟外祖母舅舅吃了饺子,饺子还没吃上两个,便有将军上门催促说时辰到了,穆从羲匆匆披甲往城门而去。
穆从羲穿着一身银白甲胄,立于马背之上,端的是肃穆潇洒。
玉照宛如无数小娘子一般,偷偷的探出头朝府门外的穆从羲挥舞着手帕。
她告别的声音被冷风吹得四下散开,瞧着穆从羲越来越小的身影,忽的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在梦里吗?
又好像不是,她梦里可从没有出现过这一幕场景。
老太妃倒是镇定的很,活得久经历的事儿也多,她早年常常带着三寸丁的小宝儿送儿子出府征战,宝儿也没像这一次般的,回来眼眶都红透了。
老太妃怀疑玉照是在宫里不开心了,受了委屈。
说来老太妃倒是三五不时的便递牌子入宫一趟,可到底不能日日见,禁庭那地方,总叫人担忧着。
她带着点试探问玉照:“你今日出宫来与我过小年,太后那儿报了没有?她如何说的?”
玉照接着吃那啃了一半的饺子,饺子是外祖母亲手做的,还全是玉照最爱吃的口味,方才舅舅还吃醋说没一个他喜欢吃的味道。
她自然知道这是假话,舅舅就没有不喜欢吃的口味,什么口味都不挑,都能吃上几十个。
玉照听了老太妃这话,颇有些莫名的眨了眨眼睛,咽下嘴里软糯的粉芋馅儿,摇了摇头。
对着外祖母她自然有什么说什么,“我不知道啊,是他送我出宫的。”
他指的自然是皇帝。
老太妃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她:“你该长点心了,你成婚的人了,万事要以宫里那边为重,今日便是不来,我和你舅舅还会怪你不成?你身为皇后,想送你舅舅一程便跟着陛下一块去城楼上,两人一道儿过去,再一道儿回宫,三军都看着,多好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