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们兄妹俩从温成馆搬进淮阳公主府之后,她就见到了莫元白在公主府进进出出了好几回。
因为她兄长要借赤羽军回南楚举兵夺位,最近莫元白正与她的哥哥在商量这些事。
每回莫元白见到她都视若无睹,似乎与她并不相识,顶多跟她点头致意一下就脚步匆匆地过去了,搞得她郁闷无比,连“黑炭头”都来不及骂出口。
被如此对待,她心中又恼又怒。凭啥呀,这黑炭头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他可以跟她吵架对骂,但就是不能对她不理不睬!这才是最高级别的侮辱!而她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何况,她最近还有个事要找他探探口风!
听说黑炭头午后又来了一回,她便派了侍婢在她哥哥的书房院子外等着,等黑炭头出现让他到花园中一趟。
没错,她此刻就在花园之中等着他!
可左等右等,还不见人来,连天边的阳光都黯淡了几分,而这花亭之中的炭炉都换了一回的银丝炭,她才见到了被她派出去传话的侍婢从石径匆匆地走来汇报说已经将话带给了抚西大将军。
“那他人呢?怎么还没来?”她眉间微蹙,纤白指尖轻戳了下侍婢的脑门。
“将军说知道了,然后就……”侍婢低着头微微发抖,“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女婢不敢……”
说真话,也就自己家的公主不怕这个高大威猛的将军,他那眼珠子一瞪,脸一板她都快吓死了,哪里敢上去拦住他,再说也拦不住他。
垂头丧气间想着自家公主虽然刁蛮,脾气有时不大好,但其实人单纯善良,两相权衡,她宁愿回来被公主骂一回。
感情是不想理她!根本没把她的话当话!
季灵将侍婢赶了出去,让嬷嬷在花亭里又加了一个炭盆,然后气呼呼地在花亭中的美人榻上坐下来,透过挡风的透明纱幔盯着那一方结成了冰的池塘发呆。
昨夜又下了雪,此刻的池塘就像是一面明晃晃的镜子,模糊不清地倒映着湛蓝的天空,仿佛脚下多了一个缥缈的天。池塘边的草与树都被白雪覆盖,顶着一朵朵的小白花,连园中的梅花都敷着小白朵,被遮住了紫粉的娇颜。
偶尔路边海棠花的枯枝支撑不住积雪,便会有些微的雪朵落下,砸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痕迹,也砸得她越发的心烦意乱。
她恹恹地闭上了眼,恍恍惚惚中她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她身边模模糊糊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归于寂寞,随即她身上一暖,她舒服地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就此沉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稀稀疏疏传来了说话声,很快又没了动静。她掀了掀眼皮,睁开眼,迷迷瞪瞪地想着我怎么在花亭之中睡着了。
然后她转了转眸,慵懒而无意识的视线落在了旁边那个身穿蓝色长袍的高大男子身上。那人此刻侧对着她,目光透过纱幔望着花亭之外。
夕光从纱幔漏了进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他长长的睫毛微垂,在柔和的光亮中根根分明,眼睛很大很明亮,鼻梁笔挺,嘴唇很薄,紧紧抿着,更显得他刚毅而俊朗。
天啊,季灵心中发出了这样一声哀嚎。没错,是俊朗!她竟然发现这个黑炭头除了皮肤稍微黑一些,竟然相当好看。
当然不能跟蔺烨然和秦双那种不似凡人的俊美相比,也比不过她俊逸非凡的二哥,但相比她见过的其他人,他一点都不逊色。
而且他全身上下富有生气,有……男人味极了。
然后季灵忽然清醒了似的,翻身坐起,怒道:“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想骂他黑炭头的,可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竟然拐了个弯又咽下去了。
“不是你让人找我的吗?”男人抬起长长的睫毛,缓缓转过头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如果……没事,那我就走了。”
他转身就要迈出花亭。
“等……”想起还有事找他,季灵心中一急,从美人榻上立刻跳下来要拦住他,谁知下来得太急,脚刚好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她一个趔趄就往前摔去。
前面是一张紫檀木桌子,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到自己脑袋磕在桌角上的声响和血流满面的模样……
“啊——”她闭上了眼睛。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既不痛也没有撞上桌角……
可她撞进了另外一个坚硬又舒适的地方!淡而好闻的男子味道立刻盈满了她的鼻尖,若不是残余的一丝理智在提醒她,她一定要埋下去呼吸个够……
她微微掀了掀眼皮,盯着面前领口的云纹刺绣不知所措,胸腔内的一颗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跳,跳得她几乎要叫出声来。这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为什么她会如此喜欢这个黑炭头的怀抱?喜欢得根本舍不得离开……
她还在兀自愣神,随即听到头顶一个带着玩味的声音响起:“怎么?吓傻了?”
她一把推开了他,往后退了两步,一抹红晕漫上了耳尖延至眼尾,夕光下灼灼如华。
她偏过头去,深吸口气:“谢……谢。”
莫元白视线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脸上,流连忘返,带着贪婪。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刁蛮的女子就住进了他的心腔,驱之不走……
而最可笑的是蔺烨然那厮比他还更早看出他的心思,而他自己直至数日前在梅园之中将她拥在怀里之时才惊觉自己的一方心思早就不知不觉地挂在了她的身上。
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