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祁景闵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叮嘱:“新的江都郡守,让东都的人给我上点心。”
“这次,不能再出错了,明白吗。”他认认真真盯着密探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青年的声线重新恢复温和,侍卫却感觉那目光如同利刃顶着自己的后心。
“是!”
*
淮南接连二十多天的暴雨总算告一段落,虽说损失惨重,但好歹各郡赈灾工作都在有序进行,也终于腾出手来将前江都郡守押解入京。
祁景闵远在淮南郡,这押解一事便只能交由祁长廷来主持,暂代江都事务的郡丞也终于得以见到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殿下。
“殿下这边请。”郡丞微躬着身子将祁长廷引进府衙,亲自奉了热茶上来。
祁长廷目光划过茶盏,似有若无地瞟了这位郡守一眼。
不得不说,这是个聪明人。
虽说将他提上暂理郡守职位的是祁景闵,但如今祁景闵显然不打算给他将这个“暂理”去掉,这位郡丞大人便立马转头向自己这个三皇子示好了。
祁长廷面带微笑地听那郡丞左拉右扯地汇报工作,不时点头,但并不应话。
某一刻,厅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响起郡丞的讪笑。
男人微垂着头,侧身探向上首位,低声问道:“下官斗胆,不知这新的郡守大人,朝中是否已经有了人选,又,何时会上任呢?”
上位者的沉默让厅内空气都浓稠了几分,郡丞感受到打量着自己的目光,身子紧了紧,刚想说些什么表忠心,便听到一声轻笑。
少年端起茶盏刮了下茶沫,和声道:“大人不必多虑,您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还是耐心些,听凭陛下安排吧。”
*
远隔千里的东都,宫城,紫宸殿内,早朝尚未结束。
徽晟帝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蹙眉望向堂下还在争吵的几名大臣。
朝上已经很久没有爆发过如此剧烈的矛盾了,他回忆着。
“王大人精通钱粮之事,调去掌管江都这座粮仓再合适不过!”一位老臣中气十足道,后面跟了一溜的“大人所言甚是”。
“荒谬,今年的涝灾还不够教训你们吗,最适合江都的是一位精通水利的大人,比如张大人,你们若是将百姓放在眼里,就该让他去!”
两拨人马争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以至于都没有人注意到,那坐在高高阶梯上的人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来。
徽晟帝的贴身中官冷汗直下,想要做些什么却被直接挥手打断。
“朕即位多少年了?”皇帝静静望着朝下,轻声问道。
“回,回陛下,陛下十三岁登基,如今已执政二十八年了。”
“喔,这么久了,怪不得朕都记不清了,他们每次都是这么吵吗?”徽晟帝又问。
中官张了张口,结巴道:“不,不至于,只是江都太过重要,所以,所以……”
所以两位皇子争得过火了些。
他当然不敢说出这种话,甚至不敢抬头。
他听到九五至尊的一声轻笑,然后便见徽晟帝扔下一众大臣,负手踱步离开了紫宸殿。
“退朝——”
中官带着几分慌张,却又十分有穿透力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大殿内,争吵的大臣们猛地住了口。
众人望着那已然空了的龙椅,不知是谁先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满朝文武俯首山呼万岁,无一人敢擅自起身。
徽晟帝回了朝梧殿,桌上已然堆满了奏折,皇帝上前随意拎起一本,翻开便是举荐那王姓官员,随意扔开又翻起一本,举荐的是张大人。
徽晟帝捏住了那本奏折,突然转身狠狠掷了出去。
天子之怒动若雷霆,再窝囊的天子也是如此。
殿内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来人!”
“下奴在!”其中一个小太监膝行上前。
“给朕,将这些折子上提到的官员名字列出来,记上有几人举荐,都是谁举荐的,一个都不能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