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柱后,另一位姑娘轻声应和道。
正是白卿。
白卿稍稍转动目光,望向廊柱另一侧的叶浣。
她,一个吴郡商户之女,居然同堂堂丞相家嫡女站在一起,互相搭话。
放在两年前,她一定觉得这是天方夜谈。
但眼下,她真的就站在叶浣旁边,而且……
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好。
——“这无关家世。”
白桥当年同她这样道。
说她若是仍旧一意孤行,将一身荣辱系于他人之身,那么哪怕她是京中贵女,甚至宫中子弟,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觉得白桥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满口胡言乱语,只是诓骗她没见过大世面罢了。
可过去两年,严童娶了她之后色心不改,四处拈花惹草,她起初还想挣扎一番,可全无用处,甚至又一次还挨了打。
不知从何时起,白桥被祁长廷敬重的模样就像阴魂,久久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想过像那样的日子。
她喜欢严童吗?
白卿扪心自问。
这问题很好回答。
毕竟,谁会喜欢那样的垃圾呢?
于是她换下了一身臃肿的妇人装,开始学。
学术数,学经商,学着像那个人一样,然后证明那些都是骗人的。
只要她往上爬,只要她能进了东都,就会不一样。
可如今,祁景闵一封潦草的书信,将严家和白家感恩戴德地召来了东都,她更是被直接送进了当朝丞相府。
要做的事,却是说服叶浣嫁给祁景闵。
祁景闵是当朝大皇子,为何不嫁,这还用说服吗?
她一直这样想,直到见到叶浣,从她口中听闻了这东都之中的许多事情。
原来,白桥当初说的,竟好像是真的。
哪怕是当朝丞相之女,哪怕是当朝皇子,也都在蝇营狗苟地求一场婚事。
而人,一旦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寄托在一场婚事上,果然便是要倒霉的。
叶浣不知白卿脑中所想,只是静静看着风在湖面上吹起涟漪。
叶大小姐自从祁景闵被贬为庶人,叶府在皇后的试探中立场不明后,就被软禁在了府中。
她对白桥的印象很复杂,如今见着据说是白桥嫡姐的女子,便也起了兴趣,同白卿说这东都的事,也观察白卿的反应。
见到白卿并不像白桥那样,露出时时刻刻让她出乎意料的反应,心里便多多少少能松快些。
这世上,并不都是白桥那样的人的。
至少九成九,都是像自己一样的普通女子。
“你前些日子,说想做但不敢做的那件事,做了吗?”叶浣突然想起什么,目光从湖上挪开,望向白卿。
可惜白卿当时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她那件事究竟是什么。
叶浣心里猜了一阵,又觉得猜一个商户女的心思有些掉价,遂作罢。
今日倒是又想了起来。
大约是廊柱遮挡了视线,叶浣没有看到白卿闻言后突然僵了一瞬的身子。
下雨了。
细若牛毛的雨丝落在湖面上,消失不见。
但立在乾方门口的石磨算盘不会。
白卿扭头,垂着眉眼摇了摇头,一副十足沮丧的模样。
叶浣没吭声,只是望向了身后的月牙门。
想做但不敢做的事,并不是她一个人啊。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