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孤直飘渺的大道。
人来的时候顾流霜正叫了一群人围在一圈搓麻将, 这些年仗打下来,她狐朋狗友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随时随地都能拎出五六个人来。
旁的妖皇每一次上位, 都要把这所宫殿从里到外好好翻新一篇,突出一个金碧辉煌,然后顾流霜来了,把金的银的拆吧拆吧卖了充当军费, 在光秃秃的大殿里住了好几年, 冬天大殿里原本要烧地龙,一天要好多钱, 顾流霜觉得这钱花的有些离谱, 自己修为放在哪里, 冷不冷热不热的无所谓,于是冬天大殿里冷得像是冰窖, 一群人围在一起打麻将,也是热热闹闹。
昆仑山人来的匆忙,一群白胡子老头从天而降,突破王都大阵, 像是什么了不得的敌袭, 顾流霜正心想“好, 胡了!”就叫烽火台点起了烽火, “靠”了一声, 一群人站起来提着剑急匆匆地往外面赶。
大白天的, 这年头刺客都这么内卷了吗?
探头往外一看, 只见一群白胡子老头一字排开,胡子白发混在一起迎风翻搅,突出一个道骨仙风卓尔不群, 中间一个人顾流霜认识,昆仑山一个什么什么太上长老,名字太长她记不得了。
认识就好办了,反正是友非敌,于是刀啊剑啊的都收了回去。
顾流霜打量他们,他们也打量顾流霜,这些年三族年轻一辈像她出彩到这般丧心病狂惊天动地程度的独此一份,等看完了,顾流霜先开口:“不知诸位长老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什么贵干,当然是问你愿不愿意去盘古镜上为天地合道了,这件事出力不讨好,倘若有一点差错就会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毕竟是要将整个天下的气数都背负在自己身上。
顾流霜如今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要脑子没有问题,就铁定不会选这一条路。
但该说还早说,等他们说完,顾流霜打了一个哈欠,吊儿郎当地说了一句:“好啊。”
反正她这妖皇也干够了,正好可以退休,而天下苍生,听着就让人心向往之。
她答应得太痛快,昆仑山那群长老原本准备的深明大义直接没了辙,半晌,只能期期艾艾道了一句:“多谢妖皇深明大义。”
深明大义不敢当,顾流霜心想,她只是有点想昆仑山了,想昆仑山的月光,想昆仑山的山风,想所有无拘无束的少年意气。
她这一走,鲛人大才子,如今的首辅,闻讯匆匆赶来,把厚厚一摞奏折丢在桌子上,没好气道:“你这甩手掌柜当上瘾了是不是?”
战乱时姑且可以用忙来解释,如今平定下来,顾流霜那德行终于暴露了一个彻底,三天两头就开始翘班,美名其曰:“这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这世上,有追逐权力如饥似渴的人,也有面对其心如止水的人,有人一天不批奏章就难受,也有人一上朝就想回去睡觉。
“这回不当甩手掌柜。”顾流霜翘着腿,歪头笑了一下,“我要远走高飞了。”
她从怀里掏出妖皇印,看也不看地丢给了鲛人大才子,“喏,皇位给你了。”
她把皇位说得像是大白菜,随地批发,鲛人大才子接了印,愣在原地,“你这是?”
“不是吧兄弟,整个妖界都看得出来你比我更适合干这个,咱俩谁跟谁,就别装大头菜了,你好好干,我先走了。”
“对了。”她口气轻松道,“我这回要是回不来,给我选一个体面一点的庙号。”
“行了,就这些!”顾流霜拍了一下鲛人大才子的肩膀,“后会无期。”
她拎着剑,出了皇城,一如当年从昆仑山下山万里仗剑而来,她此时一无所有,却仿佛有了天下。
昆仑山山脚下依旧很热闹,顾流霜窝在茶馆里听人说书,听别人的,听自己的,听得那是一个津津有味,身旁的人都换了三波,依旧乐此不疲。
身旁有人悄无声息的落座,素白的一双手,缎面无纹的雪白衣服,坐姿也如修竹一般挺拔,活生生一个世人眼中神仙的范畴。
这些日子江原晏过的很奇怪,他从出生以来,对他的教导就是要合道,所有人对他的期待也是,但是盘古镜没有选他,那些人看他时就带了几分怜悯。
因为,在旁人眼里,他是一个工具,是一把神兵,却不是一个人,一个有着喜怒哀乐的人。
“好久不见。”顾流霜刚抬头,只听对方说了一句。
“也没有很久。”顾流霜啃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回了一句,“也就百八十年吧。”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江原晏两眼,“道尊风姿一如既往,我甚是欣慰啊。”
她有一个毛病,一紧张就容易满嘴跑火车,说话不过脑。
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鬼话,顾流霜心里懊恼一声,她这说得是人话吗,虽然自己本来就不是人。
第105章 苍生立道
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鬼话, 顾流霜心里懊恼一声,她这说得是人话吗,虽然自己本来就不是人。
她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可以说是非常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