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盛竹慌忙低了头,不敢再看,拱手行礼,沉声道:“多谢小千岁美意,微臣胞妹最喜此类甜点,一定喜欢得很。”
他若是拒绝,未免让小公主面上太难看,若是什么也不言明直接收下,又未免惹人闲话。
这样说,反而最为得体。
苏蕉儿不明白旁人的心思,只是见他接过了食盒,终于悄悄松了口气,抿着唇角笑起来。依誮
正开心着,略一转头,便蓦然撞进一双漆黑深沉的凤眸之中。
温疏水竟是不知何时转过来,脸色似乎比平日要苍白几分,正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片刻,那薄唇微微勾了一下,快得让人琢磨不清意味。
许盛竹并未注意到,拎着食盒道:“微臣告辞。”
苏蕉儿怔愣许久:“……嗯。”
第六章 逗弄
苏蕉儿每日午后都要睡上小半个时辰,否则下午便没有精神。
宫人熟知她的习惯,自觉关上殿门退下,只留了两个贴身宫女伺候。
往日睡得一向十分香甜,偏今日翻来覆去,一闭眼便会想到温将军的眼睛。
对苏蕉儿来说,每个人的眼睛各有不同,母后姐姐等的眼睛是暖暖的,像楚贵妃她们便是冷冷的。
而温将军呢……黑黑的、沉沉的,像宫里的那口井,又深又沉,让她不大敢靠近。
虽睡不着,还是睁着眼老老实实躺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向云进来,才掀开被窝起床。
梳头时,又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惹得向云奇怪地看几眼:“怎么,小千岁没有睡好吗?”
苏蕉儿轻轻叹口气:“总是想到水井。”
“什么?”向云一头雾水,只当她是做梦了,将珠花插进墨云似的发髻间,又仔细调整了下位置。
过了未时,一行人收拾妥当出门,往赵太后的宫里去。
向云随行在侧,边叮嘱:“小千岁,虽说陛下免了您诸多繁文礼节,不过太后娘娘毕竟是长辈,她特地差李嬷嬷来送了赏赐,我们应当去问安。”
“一会儿您行个礼,喝杯茶,坐坐就离开,顺便还能去大公主宫里玩一玩,可好?”
苏蕉儿点头:“好。”
赵太后是禄安帝生母,母子感情却算不上深厚。
先帝时,赵太后为妃并不得恩宠,诞下的子嗣也只能在先皇后膝下长大成人,直至先皇后去世,禄安帝才回到生母赵太后身边。
那时,禄安帝已近弱冠之年,虽没两年便荣登大宝,也尊了生母赵氏为太后,但之间的母子情比寻常人未免要淡薄一些。
不过,禄安帝性情温厚,一直感念赵氏生育之恩,多年来恭敬谦顺,极尽孝道,于百姓口中都是津津乐道的典范。
但少有人知道,自从多年前,赵氏明知禄安帝与陈皇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还逼迫他纳了母家表妹为赵妃,母子二人已然生了嫌隙。
赵太后住在圆福宫,离苏蕉儿的云安殿有一些距离,一行人走了近三刻钟才看到圆福宫门前那棵高大的玉兰树。
苏蕉儿轻轻喘了口气,面颊染上些许浅红,脚底更是热热麻麻的。
向云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当着圆福宫宫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今年年初,赵太后嫌后宫之中骄奢无度,无法为万民表率,要大振节俭勤恳之风。
大公主新裁了几套衣裳要说,小千岁出行多乘轿辇要说,皇后娘娘不过是得了两只满绿的玉镯子,也要挨训。
若真是所有后妃公主一视同仁倒也罢了,偏偏楚贵妃那边人人锦衣华服,怎么不见太后娘娘管教二三?
向云早就知道,这位太后娘娘的心,早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毕竟陈皇后乃是先帝与先皇后为禄安帝挑选的正妻,没有赵太后什么事,她心里自然不痛快。
苏蕉儿望着圆福宫的大门,神色也不如平日里无忧无虑,不疾不徐地端着手往里走。
赵太后坐在首位,身旁嬷嬷伺候着倒好茶水,眼见底下的人行了礼,偏不急着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吹着滚烫的茶水,再浅浅抿上一口。
苏蕉儿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半蹲着身子,面容平静,竟显得很是稳当。
发间的金步摇却轻轻摇晃,隐隐显露出主人的力不从心。
向云绞紧了手里的帕子,这圆福宫她们一向是能不来便不来,每每来了,总免不了处处为难。
起初,小千岁还会因为蹲不稳而跌倒,如今…如今竟也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