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娟不理他,继续大声叫着。
旁边买菜路过的大婶看着这个小姑娘,手心里攥出了汗。
大婶忽然有些恍惚,这不是应该做的事情吗?
自己在怕什么?怕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吗?
为什么不敢开口?
大婶深深呼吸,然后放开了嗓门,和张红娟一起:“不要跳啊!要活着!”
大婶的嗓门比张红娟嘹亮的多,更多人听到了她们的声音。
慢慢的,一直低着头的老头也向这边走了几步,一起开了口。
郑好牵着姐姐的手,仰头看着姐姐的脸,跟着大声喊:“不跳!活!”
在宏大的“快跳”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一点点不一样。
潘敬在人群中挤过去,她目标很明确,就是最兴奋的那几个人。
他们是助燃剂。
潘敬一边走,一边酝酿感情。
等到了那几个人身边,她的眼睛已经包住了眼泪。
潘敬满脸惊慌,拉扯住一个正在兴奋大喊的人的胳膊:“叔叔!叔叔!”
那个男人低头看她:“怎么了?这儿有事,待会说。”
说完,他又想继续喊,这让他有一种带领别人的成就感。
“叔叔!”潘敬带着哭音:“楼上的好像是我哥哥!”
那个男人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我妈妈病了,哥哥打三份工挣钱救妈妈,还得给我交学费,哥哥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潘敬哭起来:“今天妈妈又病重了,我不能没有哥哥······”
男人沉默了,他仰头,忽然楼顶的那个人不再遥远。
那个人,他的家庭,他的亲人,他的悲伤,就这样摆在了面前。
男人无法再次开口喊他“跳下来”。
旁边,男人的兄弟没听到潘敬的话,还在兴致勃勃地喊着。
男人心口一闷,胳膊肘用力怼了一下兄弟的胸口:“人妹妹来了!”
潘敬开始大声哭泣:“我不能没有哥,我妈还在病床上等他回来······”
小姑娘的哭声撕心裂肺。
以潘敬为圆心,周围的一片安静了下去。
沉默下去的那些人,有些愧疚,有些害怕,他们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楼顶上的,不是他们的战利品,而是一个女孩的哥哥,一个母亲的儿子,将来还会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
那是一个家庭的依靠。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往周围走去,听到哪里还在喊,他就往哪儿走,大声骂:“人妹妹来了!全家都靠小伙子养着,他跳了,你替他养家啊!”
这一边逐渐消了声音。
张红娟的方向,声音越发洪亮了起来。
“不要跳啊!”
“要活着!”
“没有过不去的事!”
当一种声音成了主流,另一种声音就会自动消散。
那些喊过“快跳”的人,悄悄地离开了。
忽然回来的善良,让他们无法面对刚才丑陋的自己。
楼顶的男孩已经走到了边缘,半只脚在空中试探。
他定定地看着楼下,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警笛声响起来,警察和消防队一起赶到了。
潘敬哭到喘不过来,张红娟也声音嘶哑。
但是还来得及。
消防员到楼顶的时候,男孩没有一点反抗,就顺从地跟着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