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苏锦如愿回到了现世，与萧夜再次相遇。
只是白夜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苏锦眼前。
第139章 番外·白夜自述「1」
【番外为白夜（萧夜白）视角，将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你的母亲，青雪上神是我们仙界伟大的神之一，她为了封印魔神挺身而出，救济了天下人，夜白，你有一个很了不起的母亲呢。”
那一年，上清师父如是说。
这个看起来很苍老的老头儿，是仙界赫赫有名的镇魔仙君，也是我的师父。
许是仙帝怜悯他垂垂老矣，让他卸了一身繁琐事务，归隐山林修身养性，曾经一身杀伐气息的老者，如今看起来竟有些和蔼可亲。
“那我的父亲呢？”
常听师父说起母亲，却只字未提父亲。
见其他孩子都是有父亲的，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好奇“父亲”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上清师父捋了捋长白的胡子，见我发问，他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惊愕：
“你没有父亲，你是你母亲用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
我愣住了。
一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夜白，你该练剑了。”
我抿抿唇，从地上捡起沾了灰的桃木剑。
其实，我是不喜欢练剑的，比起练剑，我更喜欢画符。
可师父却说，画符没出息，都是些没用的辅修术法，只有练剑才是王道，只要自身够强，便可一剑破万法。
管他阴谋阳谋，奇门八卦，都会被剑意所破。
我虽是不愿，但师父的话还是要听的，毕竟这个老头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看到他难过。
“刷、刷——”
我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剑，将飘舞的树叶切成两半。
那老头儿接过树叶咂咂嘴，雪白的眉头紧蹙。
“你小子！怎么还越练还越退步了！”老头儿吹胡子瞪眼。
若是我能驾驭好剑气，树叶边缘应是很光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被狗啃过似的。
“啧，你！”老头儿见我不说话，眼睛瞪得更大了，“害呀！”
我依旧不说话，就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他。
老头儿见我不说话，干脆掏出腰间的酒葫芦，一人喝闷酒了。
我清晰看见他眼底的失落。
“……”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说话的，可是我开不了口。
我垂下眼眸，无措地握紧桃木剑。
我性子向来淡漠，寡言少语，可以说是最为无趣的。
老头儿常感慨我母亲阳光开朗，机灵活泼，怎么偏生出我这个冷冰冰的玩意儿。
他虽是经常这么说，却从未因此对我不好。
倒是我，无法回应他的好。
……
一晃，不知过了多少年。
我还是稚嫩童颜，老头儿却已变得更加苍老，看到他，不禁令人想起枯槁的树皮。
很奇怪，他明明是神仙，怎么会老去呢？
不是说神仙永远都不会老去吗？
我暗暗觉得奇怪，然而这些话我是问不出口的。
这一日，老头儿说要带我参加一场仙界宴会，一路上，他不停地嘱咐我，到了仙界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看，更不要一个人走动。
更更更重要的是，我要听话。
听着老头儿喋喋不休地叮咛一大堆，我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我平时给他的印象很不乖吗？
我觉得没有吧。
我向来乖巧听话的。
第140章 白夜自述「2」
我默默跟在师父后面，不说话也不抬头。
师父怕我成为众人焦点，索性我便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
尽管如此，还是——
“这便是那孽子么？”
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偷偷抬眼瞧了瞧，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看起来身份显赫，她的身边还簇拥着一些男子。
那时的我对人的恶意没什么概念，只觉得一道刺耳的声音罢了。
我毫不在意，但老头儿却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并握住了我的手。
“我呸！你爹在我这都得敬我一尺，你这黄毛丫头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数落我徒弟！”老头儿恶狠狠地瞪着那女子，可以说是凶神恶煞了。
“哼。”女子不屑地冷嗤，“你的大半修为都散尽了，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散仙，早就不是当初的镇魔仙君了！宴请你来仙界，不过是看在你曾经为仙界所做的微薄贡献罢了！”
“——镇魔仙君，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啊。”
“瑶光，你——”老头儿气得直打颤，“你爹就是这样……”
周围人俨然看热闹的模样，纷纷窃窃私语着。
因为太嘈杂，我只听到“邪魔”“余孽”“背叛”这些字眼。
老头儿本应是想骂几句的，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止住了声。
我微怔，迷茫地看着脸色通红的老头儿。
老头儿也在看着我，他眼底一片湿润，红红的双眼灼得我心底有些刺痛。
瑶光颇为得意地看了老头儿一眼，“镇魔仙君，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老头儿哑然。
很难想象，刚刚还神气的老头儿，突然间就变得沉闷起来。
“那仙君可知错？”瑶光理了理脸颊旁的碎发，眸光流转，“镇魔仙君方才差点吓到我了，唉，若是瑶光吓出个三长两短，只怕仙君此次来仙宴的目的可就……”
她话未说完，故意留了个悬念。
“……是小仙方才无礼，让瑶光仙子受了惊，小仙在此给仙子赔不是。”
说罢，老头儿竟微微躬下身子。
我眼眸微颤。
瑶光唇角弯弯，“镇魔仙君怎么如此见外？再怎么说，您也算瑶光的长辈，瑶光怎么会与您计较呢。”
“——这样吧，只要您今日向我跪下，我便放您进仙宴见我父王如何？”
那女子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不知为何，我向来毫无波动的心，此时竟生出一种恼怒。
“师……”我开口，老头儿就对着我摇摇头，“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我垂下眼眸。
师父之前说，让我听话。
好，我听话……
可是，我听话的代价就是看着向来骄傲的师父，跪在了陌生女子的眼前。
……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仙宴的，只觉脑海一片空白。
老头儿再无来时的神气。
“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老头儿将我安置在一个没有人的后花园，然后他自己去了仙宴。
他本想带着我一起进仙宴的，只是不知为何他又改变了主意。
不过算了，我不好奇，我无所谓去不去仙宴，所以我没问。
我坐在花园的角落地安静等待，不知数了多少次地上的落叶，可算看见老头儿回来了。
老头儿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他没说，我也没问。
回去以后，老头儿忽然按住我的肩，他认真地看着我：
“夜白想成仙么？”
我不想。
我是这么想的，却没有这么说。
因为这老头儿一直希望我好好修炼，希望我有一日能得道成仙。
我怕我这么说，让他伤心。
不过后来，每每想起此时，都会心怀悔恨。
“想。”
是不是不这样说，就能改变结局？
老头儿忽而一笑，笑得灿烂：“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有志向的！好啊，修仙好啊！以后自成一道……”
老头儿又开始碎碎念了。
说来奇怪，我以前都不想听这些的，不知为何，今日我听得分外认真。
“夜白，你一定要坚守道心！像你娘一样庇佑天下……”
其实我不懂，为什么做神就一定要为苍生牺牲。
在我看来，我那个娘为了别人牺牲自己，是不能理解的事。
“知道师父今天去仙宴为你取来什么了么？”老头儿洋洋得意地从怀里取出一个晶莹白润的骨头，“我为你取来了仙骨！”
老头儿炫耀似的扬了扬手里的仙骨，笑得春风得意。
我怔怔地看着老头儿手里的仙骨，那仙骨只有半截，约有一尺长。
“便宜你小子了！”老头儿乐呵呵道，“来，闭上眼睛，我给你把仙骨安上！”
我微微抿唇，想问他，成仙真有那么重要吗？
但我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没有问出口。
我乖乖闭上了眼睛。
身体倏地一轻，背后有一种凉凉的感觉。
“好了！”老头儿笑着拍拍我的肩，“夜白啊，以后好好修炼，一定要成仙！不要辜负师父对你的期待！你娘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成仙的！”
不知为何，我觉得老头儿这一瞬又老了很多。
他的头发又稀疏了，眼角的皱纹又深了。
他嗫嚅着嘴巴，还在喋喋不休，只是说话的语气少了几分力气。
“好，我一定好好修炼。”
老头儿满意地看着我：“嗯，很好，很有精神！”
见我表情冰冷，没有人情味儿，老头儿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强行让我笑着。
“你才多大？天天板着个脸装甚老沉！”老头儿一板一眼道，“我还没沉着脸，你沉着作甚？”
“……”
我为了配合他，僵硬地笑了一下。
老头儿瞪着我：“你这笑得比哭的还难看！得得得，你别笑了，丑到我了！”
“嗷。”
我乖巧地应了一声，表示我不会再笑了。
“哼！你小子……”老头儿气笑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我一怔。
“仙界交给我一些事，我要过好长一阵子才能回来。你好好在此待着，哪里也别去，直到成仙好么？我曾经给你的功法你好好练，若是练得好，不会比那些天骄之子差的，还有，记得……”
老头儿叨叨叨了一大堆，比往常还要唠叨。
见我跟个木头似的，老头狠狠敲了一下我的头。
“走了走了，省得被你气死！”
老头儿气呼呼地摇摇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我目送他离去，在原地无声说了句，“一路顺风。”
那时我不知道，此刻离别即是永恒。
第141章 白夜自述「3」
我遵循老头儿的话，日日勤修苦练。
春花，夏荷，秋蝉，冬雪。
我都见过，不知四季轮转了几回，老头儿还是没回来。
也许，离别之前我应该问一问期限的，我开始懊恼自己的沉默寡言。
是不是我偷偷画符，被那老头儿看到了，觉得我不成器？
他生气了，所以不愿出现在我面前么……
我看着手里的符纸，默默将他们收回匣子里。
以后，都不会再画符了。
自此以后，我修炼更加勤勉，遵循着老头儿的话，练剑，练剑，练剑……
……
我成仙了。
我站在仙界，觉得恍如隔世。
老头儿还是没回来。
“你就是萧夜白？”为我引路的仙娥倨傲地抬着下巴，斜睨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
“长得倒是不错……”仙娥小声说了一句，“可惜身份上不了台面。”
我默默跟在仙娥后面，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的是，我的到来引起了仙界的高度重视，他们私下里讨论着我。
见了仙帝以后，仙帝赏识我的才能，希望我投入神魔战场，降妖除魔。
“我师父在哪？”
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想知道师父在哪，师父说过，他离开是为了帮仙界办事，若是我问仙帝的话，仙帝一定知……
“你为仙界立下功劳，本帝自会告知你。”
不立下功劳就不可以知道么？
这什么理。
“凭什么。”我冷着脸问。
仙帝诧异地看着我，众仙也极为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我虽情感上有些愚钝，但不代表我失去思考能力。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对我的恶意以及算计。
他们甚至不加以隐藏，直接明目张胆地写在脸上了。
“大胆萧夜白，你竟敢对仙帝不敬！在仙界，任何人都不可以忤逆仙帝！”
我面无表情：“我只想知道师父在哪。”
想知道师父在哪，也是忤逆仙帝么？
“仙帝是怕你伤心才不告诉你，你却对仙帝如此不敬，这多让仙帝寒……”
那人看到仙帝的眼神，急忙止住声。
“萧夜白，你的师父早就死了，本帝不直接与你说，只是怕你承受不住罢了。”
……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耳边仍回荡偶然听到的碎言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