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走的列车上立起来了。
“卿云烂兮,纠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小孩唱着歌,从街的两边跑去。
穿着西装的少年蹬着自行车飞快地从街上穿过,少女脸庞稚嫩,独自提着书包往学校走去,学校已经打钟,想来她也听到了,但她家教极好,也只是不慌不忙的走着。商贩对这个每天走这条路去上学的漂亮的女孩印象很深,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家的女儿,可能是米铺家的,也可能是药铺家的。
那天太阳照常升起,她原以为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英文每礼拜都有一次作文,每次总做两页,她希望能拿6分。如果顺利的话,她不到4点就可以放学了。不过她今天一定是迟到了的,她的品行分再扣,就要拿蓝牌子了。难道问起来,要说严家那只折耳的猫今天难得在角落里叫她来玩不成?
少女有她的烦恼了。
沉闷的轰鸣声愈加的近了,三架飞机开得很低,几乎从她头顶上飞过,人群跑开了。
街上的人往城外的山上跑去,少女转身,追寻飞机的踪影,看到炮弹落下。
振聋发聩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地坼天崩的震动。
弥漫的尘雾里,她看到东西滚落一地,穿着西装的、穿着棉袍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争相往城外的山洞里跑去。
【怎么样!厉害吧!】谢星河得意的语气就好像在炫耀自己而不是现代的列车。
孟魂呆住了,谢星河承认他是想要炫耀什么,但她的表情远不是看到一个立起来的硬币。她魔怔了一般,目光穿过立起来的硬币,不知道落在何处。
【也没有这么厉害吧,孟魂?】
孟魂确实错过了很多风景,但她很庆幸能再看看从前的她从未敢想的风景。许久之后,她承认,【这确实很厉害。】
这是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他们在一个没有武器威胁,可以自由呼吸的国度。
【真的?】孟魂并不太经常赞同他什么,谢星河惊喜交加,又说,【还有更厉害的!】
谢星河把IPAD立起来,插好耳机,并将线递给孟魂,她先是疑惑的看了谢星河一眼,之后无欲无求的接过耳机。
【这是什么?】
【2008年,我们自己举办了奥运会。你敢相信吗?我们现在有自己的空间站了!】
那是长达十个小时的路程,虽然谢星河就坐在右边,但孟魂这次忍了他很久。
谢星河把原因归结于她真的很喜欢坐车。
在这次的交流里,孟魂少有的没有反驳谢星河,在谢星河说出“这是一个很棒的国家,也是一个很好的时代”的时候,她直截了当的点头称是。
孟魂有很多不愿意错过的风景,但她还是在谢星河一个不注意时睡着了。谢星河将她的座椅放平,又拿来一条毯子,替她把窗帘拉上。他希望当时看到飞机低空滑过就要跑到山上避难的人,可以安心的睡着。
晚上10点的京宁市还很热闹。城市中心的步行街,还有很多人在逛街,汽车还在轰鸣,灯光彻夜亮起。出租车一直开到西湾风景区,那个街道不宽的小镇不允许车辆驶入,出租车停在外面,谢星河拉着行李,低头看着导航。
两边的房子最多只有三层,一楼多是铺子。不像温陵市的红砖瓦墙,西湾区里保留了最开始的白墙灰瓦,更加肃穆,更加寂静。两边的路灯昏暗,孟魂并不认得这是哪里,这和以往走过的路完全不像。但她看到了路牌,这是城根北门大街。
【呵呵!】同伴的笑声像铜铃一样清脆,年轻女孩们在影院门口打闹着,她笑着打另一个同伴的胳膊,昂起头道,【他让我上中法大学!我偏不去呢!】
【你要去的,你最后肯定要去的!】另一个笑着打趣她,【他上次送了个石膏像,我看见你用手帕包了的!还喷了香水呢!】
怀春的少女又羞又气,直要打她。
另一个随行而来的少女只是站着,她看着电影海报,今天要看《自由魂》,票价足足要一元五角,幸亏她带了两块钱来。
【你要知道我心中是怎么想的,才真是鬼头呢!】
【可看着吧,你肯定要去中法大学的,我记着呢!】
那条街很长,在她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走完过。影院和银行中间是一家邮局,她记得那里总是放着特别好看的邮票,她倒真想要的,不过一张也没有买过。邮局的对面是一家国货铺,永远是整条街人最多的地方。它隔壁那家做衣服的铺子,做一套衣服就要200起,很多有钱人家的太太女儿,做了衣服就去隔壁烫头。
孟魂想起来了。
她认得这是哪里了。
谢星河费劲的将几箱行李抗上民宿的三层台阶,一扭头才发现孟魂没跟上。他将行李往里推,追到门口喊了两声,【孟魂!孟魂?!】一条看得到尽头的街只有零星几个游客提着啤酒和牛肉干在走,全然不见几分钟前还默默跟在身后的孟魂。
【帮我看一下行李。】谢星河丢下这句话原路跑回去。
晚上10点,京宁市西湾区的小镇街头,孟魂跟丢了。
风景区的店面关得很早,并没有不眠不休的年轻人在这里狂欢一整夜。谢星河朝每一个小巷和每一个岔路跑去,直到他一个转弯,看见了路灯底下站着的孟魂。
看来她也知道自己跟丢了。
她站着等谢星河跑过去,高傲得好像跟丢的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