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顾辞希奔来，月白色的道袍，束袖一抹粉红色的线带被风落下了两步。
“你还知道回来！”
带着娇怒，却整个人都抱住了尤枳。
“我不是一直传音给你吗？别生气了。”尤枳拍拍她的脑袋。
顾辞希嘀咕长不高了，却没挪开。
顾辞杨是两日后出关，现各家各派都在期望那济世的一抹月白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不知这次，会突破到何种程度。
应该是大有突破的。
尤枳却不那么高兴了，她回来之后顾辞希才支支吾吾的说了顾辞杨的现况。
他，修的是无情道。
无情道啊。
那她的任务还怎么完成！
于是喊了两天的0622，好家伙，那系统装死是一套。
“今天顾师兄出山了，不知上升到何种境界了！”
“肯定厉害极了！”
尤枳被顾辞希拉着走到顾辞杨闭关的那座山头，这里不得闲人进入，所以人不算多。
等在外面的，大多是长老们，还有几个内门弟子。
尤枳站在最后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还在翘首以盼。
突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大了些，众人开始拉动着往那山门望去。
只见一道光影而过，强烈的光线照得人睁不开眼。
隐约之中，一个月白色的人影和那光线融合，在门全部打开之后，身影显现在众人的眼中。
还是那个月白道袍，还是那个人。
连笑都勾着。
但尤枳隐隐觉得哪里变了。
“瑾钰！”
在最前面的长老很是激动。
“师傅！父亲！”
顾辞杨下来，对着最前面的两个人行了一个礼，于是他们开始说起了闭关境界，众人一片高兴。
无情七阶。
很不错的突破。
“顾哥哥！”顾辞希喊得热情，看见顾辞杨她很高兴。
等所有长老都和顾辞杨问候了一遍，她终于有机会找顾辞杨了。
喊声中，那人回头了。
隔着几个人，就这么对视上。
嘴是扬着的，声音是温和的，眉目是疏朗的。
尤枳终于看出哪里不一样了。
那双眼睛，微微弯着却感受不到笑意。
五阶和七阶的差别，已经拉开了。
“酥酥。”
隔着几个人，顾辞杨喊了一声，一如两个月前的温柔。
尤枳鼻子一酸，忽然想起徐淙说的他最后招揽了所有的名声和地位，却不知道他在此之前的付出。
生生断了所有的欲和念，亲情和感情。
连笑都是惯性和下意识的伪装了。
后来，亲眼看见亲人、师兄弟、心中要守护的人一一死去。
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一生，名誉和地位，崇拜和敬仰又有何用呢？
最初的那个顾辞杨，想要的不过是安稳的天下，幸福的天下。
鼻子带着眼睛，都微微泛红了。
“哭什么？还是小孩子啊……”顾辞杨走过来，擦了擦她的眼角的湿润，是真的快哭了。
他明明该有感觉的，只是他已经感受不太到了。
以前，她很少哭。
好像从未哭过，所以他现在连装扮都无从装起，只能按照小时候哄顾辞希的方法哄她。
长老们看完顾辞杨就让他回去休息了，自己也离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尤枳时不时抬头看顾辞杨。
太过明显，连顾辞希都发现了。
“酥酥，想说什么？”顾辞杨停下。
再往前走，就是人山人海，往后再也没有机会听她说那些话了。
尤枳一顿，脚步也停下。
眼睛看着地上的路，良久才抬起头。
“顾大哥，你是不是感受不到……情绪了？”
顾辞杨应了一声，他不需要瞒着尤枳，所有人都知道修炼无情道的结果，只是鲜少有人修，也鲜少有人知道这么感受。
空。
什么都是空的。
连空得心慌都没有这种感受。
好与坏，都没有。
“去妖界的时候，可否带上我？”尤枳看着顾辞杨。
“不行！”
顾辞杨不知尤枳怎么会想去妖界，那里凶险万分，上次她们只是侥幸逃出来了，若是再去，他不能保证完整的把她带回来。
“我去过，没事的。”
尤枳虽然只是去了边界，还没有算是真正的妖界，但她不担心。
徐淙的事情不能告诉顾辞杨，她必须得过去防着他。
而且，她和邶桑约好了。
“这事从此不必再提！回去吧。”
顾辞杨脚下生风，衣角携起一缕西风。
顾辞希看着已经走远的人，又回头看向还在原地的尤枳。
“若是想去，这次我帮你。”
顾辞希不知道尤枳为何最近如此执着，她不讲，她就不问。
可能是因为她的兄长在那里。
可能是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情需要去。
尤枳的手被顾辞希一拉，握得很紧，良久都没有被放开，紧紧的，两人站在那里，谁都没有先动。
“小希，你也感受到顾大哥的变化吧。”
这么久，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顾辞希缓缓点头，手握住的力道又紧了一些。
“这么明显啊。”
这么明显，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你为何……”尤枳问出的声音哑然，看着顾辞希勉强的笑愣住了。
顾辞希一直开开心心的，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
她也是花朵，却在暴风雨前还坚持微笑。
她都懂。
“因为，他可以没有情绪，没有亲情，但必须要有力量，打败妖界和鬼蜮的能力。”
“他，心中装的是天下。”
“而天下，只他一人能护着！”
声音从未有过的坚定，望着那个方向，仿佛那里有光。
忽然，尤枳懂得为何顾辞杨这么坚定的修炼，而且短短的时间突破了这么多。
绝情的时候，他也知道身后有人希望他成功下来。
她的任务一直很艰难。
是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守。
他们愿意为这天下，为心中的道奉献一生，而情爱不是一切。
他们在为更大的东西守候。
忽然之间，尤枳觉得以前自己做的事都有些蠢。
尤枳笑笑，反手也握住顾辞希的手。
“对，只他一人能够守护。”
“但他身后，有我们啊。”
顾辞希勉强的笑在此刻终于破裂了，眼光里有些泪花，快要溢出了，但又被她忍着。
“我也不想他没有感情的……没有感情日后的人生呢？”
“连开心都没有了……”
尤枳摸着顾辞希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没事的，还未到九阶，没事的……”
这座山里两人互相安慰了许久，那座山里顾家众弟子为顾辞杨出关高兴。
其实，也该高兴的。
**
顾辞杨整装待发之后便独自去往西边了。
那个妖鬼魔怪、魑魅魍魉，与人界交汇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不一定是人的地方。
尤枳看着离开的人，走之前还让她在普济好好修炼。
等人一离开，众人就散了。
又恢复到了往日的作息，山头都回响着顾家弟子练剑的声音。
“准备好了，走吧。”
顾辞希在大门处，那里守门的师兄们不知道怎么被顾辞希支开了。
结界是解开的。
尤枳出了门，回头看着顾辞希。
“有时间就给你报平安，还有顾大哥的份我也会报的。”
顾辞希笑笑，“最好记住，如果忘了回来我铁定收拾你，还有如果有什么好吃的，下次出去时带我去吃！”
“知道了！”尤枳回笑。
顾辞希往回看了一眼：“快走吧，待会儿守门的师兄来了就走不了了。”
“嗯。”
尤枳走了。
才两步，后面的人又喊。
“注意安全，头发丝都不能少一根！”
有些恶狠狠的，似乎在威胁，又一点都威胁不到即将要离开的人。
“知道了，回来给你检查。”
尤枳没有回头，她知道如果回头了，顾辞希会忍不住的。
其实，她走的这条路太过未知。
前面有妖有鬼，还有人。
她得去阻止徐淙，在顾辞杨达到无情九阶之前。
如果失败了，可能徐淙会和妖界或者鬼蜮联合，届时，世界崩坏，无力回天。可能连顾辞杨，都会丧命。
离开了普济，尤枳迅速御剑朝着西边而去。
顾辞杨很快，几乎没有停下来。
所以尤枳得更快，在顾辞杨进入交界之前追上他，然后和邶桑汇合。
日夜兼程。
尤枳看着有些熟悉的月白身影。
可被她赶上了。
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挤出来。
“顾大哥！”
恍惚的，在人群之中，应该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声音，熟悉而亲近。
顾辞杨回头，看见向她招手的身影。
“顾大哥！”
尤枳连着喊了几声，顾辞杨才回头。
见到她的那一瞬，尤枳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无奈，还没来得及细看已经没有了，彻底的没有情绪了。
语气温和，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顾辞杨走到她面前，十指中指微微弯起，扣了一下她的脑门。
并不痛。
尤枳笑着，还有些得意。
“顾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经常不听话，所以，现在只能让我跟着你了。”
如今这个地，顾辞杨不可能为了她特地把她送回去。
让尤枳自己回去，他也知道更不可能。
所以，她就是知道他拿她没办法。
“吃点东西吧，声音都有些哑了。”顾辞杨带她去喝水吃食。
只是果腹，这边的东西没有东边的好吃。
储物袋里有，但尤枳向来精打细算，要留着日后需要的时候吃的。
第65章
顾辞杨带着尤枳吃得差不多了。
尤枳交代了自己和邶桑约好的事情，于是两人便朝着约定的地方走。
是上一次从京邺那里出来后住了几天的小镇。
乍一看，这里变了很多，庄园都好了很多，镇上游走的人也比以前多了，笑得开心。
“尤……姑娘！”
“真的是尤姑娘！”
见到尤枳，大家都高兴坏了，声音控制不住的大了起来。
“大家好。”
尤枳冲大家挥了挥手，杏眼弯弯。
一抹黑影出现，落在尤枳的眼里，尤枳开心的加大了挥手的幅度。
“邶桑！”
挥手的动作突然止住，落在旁边的那抹红影身上。
梁……梁铭萧！
这家伙怎么在这！
顾辞杨最先反应过来，与两人点头示意，对面的两人一个淡漠的看着，另一个肆笑的看着尤枳。
四人在长桌上坐着，乡民们热情的准备吃食。
“尤姑娘，多亏了你们我们这几个月都没再受欺负了！”
“对！大家来谢谢尤姑娘和两位公子！”
顷刻间，所有的乡民的都围着尤枳，举杯敬酒的、敬茶的，小孩子也呵呵呵的笑着。
其乐融融。
尤枳却不这么自在了。
长桌的正中间是顾辞杨，在尤枳的右手边，左边是邶桑。
对面是对着她“阴笑”的梁铭萧。
处于尴尬的位置，等乡民们走后，空气就淡薄了。
“吃……吃。”
尤枳夹了一筷子给邶桑，看到顾辞杨又夹了一筷子。
呼～
“真好吃。”
尤枳说完就低着头吃起来，咀嚼的动作千篇一律，菜虽好吃，但没有心情吃啊。
旁边的三人都没有动筷，就尤枳一人吃。
差不多了，黄昏之后，乡民们安排几人住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早早的便着装出发了。
上次是走了结界，如今只能循规蹈矩的走路。
过了小镇，便是一片隐逸的林子，林子深处并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风呼啸的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奇怪的是，正是十月初几的季节，树叶应该发黄或者掉落大半。
但这里的林子呈现黑绿色，树叶并未掉落，但有植物腐蚀的味道，并不难闻，很自然的那种。
明明出来的时候是清晨，阳光应该普照才对。
这片林子的光线暗淡，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前面的道路。
抬头看是雾蒙蒙的天空，和来时的天空全然是两种。
看不清太远的地方，越往前走越暗。
周围逐渐过度，最后一片绿黑色，没有花朵，没有动物。
这里是被阳光落下的地方，没有温暖。
只有冷瑟的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