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无法戒断呢?是不是当真会将人杀了?”
听闻这话,那官差满脸凝重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囚车,说道:“那还能怎么办呢?这些人都已经丧失了理智,大伙儿也都看到了……若他们只是伤害自己也就罢了,可发起疯来却是会无差别攻击他人啊,甭管是妻儿老小还是无辜路人,倘若当真将这些人放回家中,只怕没准儿哪天半夜里一家子就被一场大火一并带走了。”
可不是吗?瞧瞧囚车里发疯的那股劲儿,若非这会儿被拴在里头,只怕拿着刀子砍人也不稀奇。
这下子百姓们都无话可说了,谁能不怕呢?最亲近的家人也害怕啊,至少眼下是被唬住了。
人群之中,薛姨妈和自己的儿媳妇两人相互搀扶着几乎哭瞎了双眼,看着囚车中发癫发狂的薛蟠是既忧且怕,满脸尽是茫然无措。
“对了,还得请大伙儿都睁大了眼睛帮着朝廷监督起来,倘若发现有哪个敢私藏、售卖、吸食此物的,千万记得立即上报官府,若查明情况属实,检举之人将会获得一千两赏银!”
一听到这话百姓们顿时全都沸腾了,一个个两眼放光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化身为火眼金睛似的,可以想见日后纵然有那偷摸走私之人怕也是千难万难了,民众的力量是强大的。
这一幕不仅仅只是在京城内发生了,但凡有这玩意儿出没的各个地方都得到了同样的指令,万幸没有被危害到的地方也都被连夜紧锣密鼓地安排普及了相关知识,“检举有赏”这一条无论是在哪个角角落落都有效。
甚至为了防止有些地方官员沦陷从而欺瞒朝廷肆意妄为,康熙还额外又给添上了一条——若上报当地官府不作为,则可前往京城检举,一旦查明举报情况属实,检举之人可获得五千两黄金奖赏,当地官府满门抄斩!
当然,从此往后凡出售此物之人皆杀无赦,凡吸食之人也再无改过自新的机会,抓到即砍头,无论是何身份地位绝无例外。
如此这般一连串的命令之下,整个大清的官员百姓都看清了皇上的决心,无不视所谓的福寿膏如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一个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大年初三清早,林诗语也终于收到了薛宝钗的回信。
信中并未有求情之词,并非是薛宝钗狠心,也并非是不想求,而是她心里很清楚求也是没有用的,皇上的态度显而易见异常坚决,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因为一个不值一提的薛蟠而毁了这份决心。
挣扎了许久,薛宝钗最终也只请求了一件事——用尽一切手段强迫她哥哥戒断,哪怕是惨无人道的暴力手段也好,只要能够逼他戒掉。
“幸亏宝二奶奶是个通透的。”涟漪摇摇头,很是惋惜地叹息,“可惜了,却是摊上了这样的母亲和兄长,不曾帮着点什么反倒尽跟着拖后腿了。”
林诗语就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呢。”
譬如玉儿,夫君才貌双全没有任何恶习,疼媳妇疼孩子很是顾家,算是个完美的夫君人选罢,可婆家上上下下大多是刻板迂腐之人,压根儿说不上一块儿去,这也就是幸亏靠山强大幸亏没住在一起,否则日子还不定如何呢。
再来迎春,夫君也是个大才之人,家中没有什么复杂难搞的人际关系,可奈何夫君的性子又太过沉默,日常沉溺于他那堆稀奇古怪的研究中拔不出来,对媳妇对孩子其实多有忽略,若非迎春性情温婉知足常乐,日子估计也是鸡飞狗跳。
探春家的老婆婆是有孙万事足,奈何男人却有那么点花花肠子,虽未曾敢明目张胆弄两房小妾在家里碍眼,但却也时常会因谈生意而出入一些风月场所,指望男人不吃到嘴边的肉那就是笑话了,好在探春背靠一个能耐的嫂子,家里的男人好歹还知道尊重她一些罢了。
而她自己就更不必说了,堂堂皇贵妃身份尊贵享福不尽,膝下儿女双全,太子也很尊重她孝顺她,仿佛什么都不必愁了,可内里是个什么情形自个儿心里清楚,还一辈子不得自由,憋屈得很。
细究起来其实谁的日子都不完美,但好歹却也都各自有那么一份幸福滋味儿。
“去烧了罢。”林诗语将信递了过去。
涟漪很是熟练地走到里间将信烧成了灰烬,而后混着水往外头树根底下一泼也就什么都没了。
午后,前头就有人来传话了,说是皇上打算要前往小汤山小住几日,叫娘娘准备准备。
“见天儿有人来求情,皇上怕是想躲了。”林诗语轻笑一声,心情愉悦了不少。
大臣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这里头还有些宗室,一大把年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进来磕头求情,叫人能怎么办?不能开恩又怕刺激到老头儿老太太再闹出点什么毛病,索性躲了出去倒是个好法子,天寒地冻大老远的,老头儿老太太总不能再抬脚就上门了吧。
“去各宫里都传个话,去不去的赶紧将名单定下来。”
一圈儿问下来,不出所料跟往常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其他人都是欢欢喜喜满口就应了,唯独温妃还是拒了,只说拜托将老十和十四带上。
“这位可真是够清心寡欲的。”涟漪不禁连连咂舌,“进宫都有十余年了,平日里也就逢年过节能露个脸,见天儿吃斋念佛连两个小阿哥都不怎么管,瞧着冷冰冰的都不像个活人。”
可不说呢,一般正常情况下阿哥们都会在跟前养到六岁才搬进阿哥所,老十和十四那是过完满月就被送去了,打小就只有奴才悉心伺候着,俩孩子有额娘愣是活得跟没额娘的小可怜似的。
平日里孩子们去请安也就是草草两句话了事,什么多余的交流关心都没有,说那人清心寡欲都算是委婉了,后宫里不知多少人私底下都说那是个铁石心肠的,身上根本看不见一丝一毫的人气儿。
林诗语对此倒也习以为常了,只突然想起来,“本宫记得年宴上看见她仿佛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不曾听说叫了太医。”涟漪摇头回道:“方才奴婢去见着她仿佛也没什么不同的,还在诵经呢。”
“去太医院吩咐一声,找个人去瞧瞧罢,总觉得她那脸上脂粉厚了些,这可不像是她。”
“是,奴婢这就打发人去一趟太医院。”
可惜她这一片好心人家却不领情,直接将太医拒之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