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薛宝钗就好奇的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这样天大的喜事你怎么反倒是不高兴了?”
却谁想贾宝玉竟皱起了眉,“这算哪门子的喜事?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儿好生养在家中多好呢?何苦非要去那吃人的地方?要我说那地方分明就是天底下最脏的地儿……”
薛宝钗赶紧的捂了他的嘴,啐道:“你是想害死这一大家子不成?说话愈发没个头脑了!”
贾宝玉不高兴的扭过头去,不过好歹也未曾再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言了。
薛宝钗好悬松了口气,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摇头,不再去管他,只冷眼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也跟着愈发萌动起来。
林诗语回来时就看见这一院子乌泱泱的人,难得竟无人注意到她,她也不在意,索性就拉着妹妹悄悄离开了。
“姐姐一切可还顺利?太皇太后这样急着召见是有何要事不成?”
“无事,不过是见了一个妹妹。”林诗语不禁多瞧了自家妹妹几眼,这才恍然,难怪她总觉得那个佟家姑娘似曾相识呢,细说起来竟与妹妹有几分神似,准确来说应是书中的林妹妹。
不过也仅是表面罢了,性子却是大不相同的。
姐妹二人回到汀兰苑关在房中,林诗语这才将父亲即将被调回京城一事说了出来,只喜得林黛玉又是一顿泪水涟涟,恨不得立马就能见到父亲。
“此事只咱们两个知晓就好,切莫声张了,皇上那边还未寻到接替的人选,且再等等。”
林黛玉自是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姐妹两个就仿佛被遗忘了似的,连老太太都顾不上她们了,倒也不为其他,不过是贾家又忙活了起来。
就因为贾元春封嫔一事,竟是大肆铺张摆了足足七日的流水宴,每日都有无数人进进出出,戏班子亦是没日没夜铿铿锵锵咿咿呀呀的唱着,可别提多热闹了。
却是全然不知京城内真正处于权贵中心的那些人见此做派又是如何鄙夷讥嘲,不过区区一个嫔罢了,也值当如此?不知情的还当这是一步登天了呢。
林诗语冷眼旁观不禁连连摇头,这一家子委实太过高调了,这样张扬的做派可不招上面那位的喜欢。
姐妹二人原也就不是那爱凑热闹的性子,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又都是全部认识的陌生人,自然就更加不愿掺和去了,每日里只呆在汀兰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偶尔三春姐妹倒也会来寻个清净自在,除此之外就再无人了。
未想这日王熙凤竟是突然来了。
林诗语一脸的诧异,“外头流水宴还摆着呢,你这大忙人怎么倒有空来我这儿了?”
王熙凤也是一点儿不见外,坐下自个儿倒了杯茶就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末了一抹嘴叹道:“这一日两日三日的也就罢了,连着几日下来我是实在熬不住了,太闹腾了。”
“你竟也会闲闹腾?”林黛玉故作一脸诧异的斜眼瞅她,嘴角微微弯着,似笑非笑,“满府上下谁人不知你琏二奶奶最是闲不下来的一个人啊,如今这样大的场合我还当你乐在其中呢。”
见王熙凤吃瘪,林诗语也忍不住抿起了唇,笑道:“巴巴的找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儿?快说罢,一会儿只怕就该有人来寻你了,这样大的阵仗没有你琏二奶奶坐镇可不成。”
“你们两个这嘴皮子……”王熙凤白了一眼,眼神有意无意的瞧了瞧涟漪等人。
林诗语就懂了,“你们都先出去罢。”
等着屋里只剩了她们三个,王熙凤这才开口说道:“我这心里不知怎么的总有些闹腾……要说这家里的大姑娘荣获圣宠原也是桩天大的喜事,只是这几日我却总梦见蓉儿媳妇……你们有所不知,她去的那天夜里给我托梦了,说了些话我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后头忙着操办她的丧事也就给忘了,谁知这几日竟莫名其妙又梦见了……又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说什么登高必跌重……”
“她去的那会儿我听着这番话一时摸不着个头脑,可如今大姑娘突然得势,再联想到这些话……”王熙凤摸了摸自个儿的胸口,总感觉有些惴惴不安的,“家里头大家伙儿都兴高采烈的,我也不好去说这些,说了只怕他们也只会当我是胡言乱语见不得人好呢。两位妹妹是难得的通透人,以你们所见,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究竟是我多思多虑了还是……”
林诗语这回是真诧异了,万万没想到王熙凤竟还记得秦可卿的托梦,甚至还能跟贾元春得势联想到一处去,该说不愧是女人的直觉吗?
贾家的灭亡,其实从贾元春得势那一刻起就真正开始了。
沉思片刻,林诗语就说道:“托梦一说的确玄乎得很,但有些事儿却也实在不好妄下定论,或许不过是你想多了,或许她当真是临到头时预见了些什么,为了给家里留下个一线生机才找了你……叫我说呢,此事牵扯甚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如你私底下早做些打算,为自己留一条退路,若是日后什么都未发生,这些安排也碍不着什么,但倘若真的被她说中了,那可就是真正的一线生机了。”
王熙凤死死抿着唇,一时不曾急着说话,只脸色白惨惨的,瞧着不是很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长叹一声,下定了决心,“你说的不错,若是想多了也碍不着什么,相反……这种事儿不能赌,也赌不起,多留一条退路总是不会有错的。”
不待再多说两句,就听见外头果真有人找了过来。
王熙凤撑着疲惫的身子,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今儿是当真谢谢妹子了,待外头事儿忙完了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林诗语随意摆摆手,“快去罢,外头又要催了。”
眼看着王熙凤不见了踪影,林黛玉这才轻声问她,“姐姐可是知晓了什么?难不成当真要出事?”
“我哪里能知晓什么呢,不过是盛极必衰乐极生悲罢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又有何稀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