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千载难逢头一回,林诗语觉得贾赦总算还干了件人事儿。
“你现在怎么样了?还疼吗?我给你带了些补品来……听嬷嬷们说这样的事儿很是伤女人的身子,你平日里可要精心养护着才好,只要自个儿的身子养好了,孩子将来总还是会有的。”
谁想王熙凤却冷笑道:“他那样的烂人也配有儿子?总之我是不乐意给他生了,哪个乐意哪个生去!活该断子绝孙的东西!”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幡然醒悟了想要踹掉他不成?”
“好叫他跟那些个浪蹄子潇洒快活去?他做梦!”王熙凤恨恨咬牙,眼珠子都是通红的,“他害死了我儿子,这辈子他都休想快活去!我王熙凤活着一日便要折磨他一日!”
“说到底你心里头还是舍不得他。”林诗语不禁摇头叹息。
王熙凤如今这状态,说恨的确是恨,说不舍也是真不舍,狠心断情做不到,原谅他和好如初又不甘心……就这么生生将自个儿给折腾拧巴了,叫人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或许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实际上细想一下……爱情这种东西倘若当真能由着自个儿控制,想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了,那还叫爱情吗?
看着王熙凤如今这副模样,林诗语不禁打了个哆嗦,暗暗下定决心定要死死守住自己的心,她可不想日后也被一个男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王熙凤才要出言反驳,就看见平儿被搀扶着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顿时也就顾不上别的了,只瞪着她道:“肚子上开了个洞还不好好歇着下地做什么?非得要肠子流出来了才知道厉害?赶紧的回去歇着,我这儿没了你就过不下去了是怎么着?”
大抵是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平儿坐下时止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脸色也更白了些,却仍是故作镇定的白了她一眼,说道:“快省省罢,这会儿你叫我伺候我都不高兴伺候你呢,我不过是闲得发慌来找你说说话罢了,再说也就是破了块皮而已。”
“小蹄子,愈发管不了你了。”王熙凤骂了一句,语气却是罕见的柔软。
“他人呢?”平儿皱起了眉,“都这节骨眼儿了他不好好在这儿守着又浪到哪儿去了?”
“才走,不必管他,看见他我反倒气得头疼。”
平儿的脸色这才好转些,“方才我听小丫头说那个骚蹄子上吊死了,我还当他是去那边了呢。”
“吊死了?”王熙凤显得有些诧异,不过转瞬却露出了阴狠的表情,“算她聪明,真是便宜她了!”
这府里的人哪个不知道王熙凤的威名呢?这回害得人家流了个孩子,想也知道等王熙凤缓过劲儿来是绝不会轻易饶了她的,鲍二家的自个儿了结了反倒还痛快些。
林诗语就想不通了,既然都知道王熙凤不好招惹,怎么被贾琏一哄骗就都上头了呢?非得等到王熙凤抓着了发威了才知道害怕?总不能是贾琏的美色误人吧?
“你来了倒也刚好,有桩事我正琢磨着想问问你的意见。”王熙凤斟酌着说道:“他那人是个什么德行你也看清了,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赶明儿我在外头给你寻户好人家你觉得如何?”
平儿怔住了,眼眶跟着就红了,“奶奶这是想撵我走?”
“你才救了我一命,我撵你做什么?我王熙凤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那不记恩的,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才发现如今也只有你待我是一片真心。”话到此处,嘴角不禁勾起了自嘲的弧度,“正是因为我记你的恩才想给你另谋一条出路。”
“嫁到外头当个正头娘子多好呢?何苦陷在这泥潭里伺候他?你费尽心思伺候他一场他也不记你的好……我与他好歹还是正经的结发夫妻,他一个不乐意都能对我动刀动枪的人,你跟着他指不定会如何呢,倒不如早早的脱身离去。你伺候我一场,如今又为我挡了刀子,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去,你若愿意嫁出去,我必定给你备上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将你嫁了,保你这一辈子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总不成问题。”
“你仔细想想罢,若是愿意我回头就透了消息出去,若不是不愿意出去,等过些日子我就为你摆个酒席,好歹叫你有个正经身份,也省得再如此不清不楚的混着。”
“我不出去。”平儿想也没想就回道:“奶奶自个儿也说了,他那样的混账东西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动枪的,我如何能放心离了奶奶去?我知晓奶奶舍不得他,我也不劝奶奶什么,只是好歹叫我留下,咱们两个守在一处日子总还能过得下去,否则我就是出去了也必定是过得不安生的。摆酒倒也不必,我的正经身份就是奶奶的丫头,伺候他也不过是奶奶叫我伺候,与他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也就不是他的什么人。”
一直也憋着不曾哭的王熙凤这会儿是当真再也忍不住了,泪珠儿顺着脸颊滚滚落下,而她这一哭,旁边的平儿也就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主仆两个手握着手恨不得抱头狠狠痛哭一场。
林诗语抬头就隐约看见窗户边上有个人影站着,看那脑袋瓜子就知道是个男人,除了贾琏大抵也没旁人了,也不知这混账玩意儿听见妻妾的这番对话心里是何感受,应当多少也会有些难受的吧?一个男人,叫同床共枕的女人如此失望透顶,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巨大的失败。
看着那影子伸手仿佛抹了把脸,也不知是在擦眼泪还是干什么,林诗语就冷笑起来,该你的!
也不曾压低了声音,就故意说道:“你们两个也不必如此绝望,依我看他就是欠调教,只要方法得当,再是混账的人应当也是能掰一掰的……先前在扬州时压着他叫家里的荀先生教了一段时日,我看着他那会儿倒是挺老实,指不定荀先生就是他的克星呢?”
“待过些日子荀先生进京了就叫他上我家去,好歹叫荀先生试一试,倘若他当真是死性不改,到时候你们也就可以彻底死心放弃他了,再不必挣扎纠结舍不舍的,只管守着巧姐儿过日子就是,总归金银财物也不必指着他,没了他日子照样能够过得潇洒快活,至于他……就由着他去罢,他爱怎么浪怎么浪,哪天喝酒喝垮了身子又或是偷人家媳妇踢到个铁板叫人打死了那也都是他活该。”
王熙凤看见了她一直给自己使眼神儿,顿时也就明白了,当即冷笑道:“也罢,方才他还跪在我面前口口声声知道错了再不敢了,看在巧姐儿的份儿上我也总不能一棍子将他打死了,不过若是再有下一回……也不必等什么了,他若真叫人打死了倒也好,怕就怕他将自个儿折腾得半死不活,到时候还得叫我和平儿照顾他,做梦呢!”
“倒不如我直接一封和离书出府去,凭着我王熙凤的家世样貌,我还不信自个儿找不着一个靠谱的男人过日子了!到时候平儿也与我一道儿,咱们主仆两个互相守着到哪儿日子过不下去?何苦再他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平儿也是个机灵的,当即也连声附和,“奶奶说得对,奶奶神妃仙子般的一个人,但凡说一声想择婿,那王家的门槛儿都得被人踏烂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就且瞧着罢了,实在不行就由他自生自灭去,咱们另寻良人就是,这世上两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