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审视地看着他,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了。
在上一次,宴会遇到他的时候,他也提了出来。
只不过是用威胁来作为条件。
而这一次,他又这么说了。
“为什么?”
我问了出来,有些不解他这种执着。
他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大概是因为,我想知道这样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可以将人在幻境中带入死亡。”
“我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死亡的方式呢。”
我:“……”
这个家伙,果然是个麻烦。
上一次他对我的了解还有所误差,可现在他却已经明白了我眼睛的真正能力。
甚至他已经开始追溯根源。
以至于我摸不清他到底对我的了解深入到了哪一步。
此时此刻,我在心中衡量着是否要答应他这件事情。主要是想着,是否要为了弄清楚飞騨家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彻底跟这个麻烦精沾染到一起。
只是很快地,从外面传来的巨响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轰——
像是建筑倒塌的声音从游乐园里传出,随之而来的,是无形的力量扫荡开来,甚至蔓延至了我们所在的这个餐厅。
而这股力量给我的感觉并不好。
令我下意识地升起厌恶之感,甚至差一点我左眼的写轮眼就要冒了出来。
“啊啊啊——”
街上有人的身体凭空从中间断裂,鲜血如喷泉般溅开,淋了身旁行人一脸,几秒后,尖叫声猛地爆炸开来!
与此同时,我陡然感觉到一股危机感,却什么也没看到。
“小心!”
织田声音响起,我身体骤然腾空,被他抱起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而他另一只手则拎着那只青花鱼精。
而我们之前所坐的座位仿佛被什么存在给砸塌,织田又带着我们从餐厅里跑出来,街上早已乱成了一片,有人跑着跑着就会像刚开始那个人一样,身体突然凭空受到伤害,死在当场。
失去生息的身体却无法安息,因为空气中存在着大部分人所看不见的存在在啃噬着尸体。
我看不见那些存在。
可是……
织田和青花鱼精的视线却明显有目标的落在某些范围。
“是咒灵。”织田说。
“有很多呢~”青花鱼语气轻快地感慨,随即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笑了下。
“啊,这片区域也被封闭了,完全出不去了呢。”
“真是令人害怕呀~”
第三十九章
“在说害怕这句话的时候,至少语气不要这么欢快啊,混蛋。”
我看了眼青花鱼精,没好气地吐槽了他一句。
织田:“它们似乎是在聚集。”
“……”我皱起眉来,此时的我没法看到那些咒灵,所以摸不清楚它们的行为模式。当然,自保是没问题的,毕竟看不到但是不影响我的直觉让我躲避危险。
旁边的青花鱼精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喊了我的名字,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呐,说不定打开它的话,就可以看到了呢。”
“……织田,帮我看住他。”
我扭头对着织田拜托了一句,织田点点头,视线落到青花鱼身上。
“啊,好狡猾啊结衣酱,用完就丢呢——”青花鱼鼓起脸颊嘟嘟囔囔地抱怨,我没理会他,而是上前几步,背对着他们两个,看向前方乱糟糟的区域。
力量在我的左眼内流动汇聚,如果此时有镜子的话,大概就能够看到我左眼里多出了首尾连接滴溜溜转动的三勾玉。
当它在我眼中浮现时,原本我所看不见的存在也于我视线之中展露无疑。
令人厌恶、充满着晦暗不详的咒力在这片空间里,整个游乐园包括游乐园附近的区域都被漆黑色的[帐]所裹住,那些普通人试图离开的行为全都是徒劳的,被看不见的[帐]所挡住。
空中、地面、建筑有着数不清的,面容丑陋的咒灵。
我的呼吸微微一窒。
并非是害怕,而是这种场景令我想到了上一世我被屑哥无数次丢进咒灵堆里的场景。
……所以说,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种晦气的记忆啊。
我成功被膈应到了。
正如织田所说的那般,这些咒灵虽然也有在对普通人动手。但是再仔细观察的话,更多的是因为那些普通人逃跑的时候正好跑到了它们附近,于是便被它们顺手给解决了。
它们并没有主动狩猎人,而是在原地躁动着,透露出明显的焦躁难耐,被什么吸引,却又畏惧的状态。
但最后它们还是会顺着本能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而它们汇聚的地方,明显是在游乐园里。
我收回写轮眼,转过身来朝着青花鱼精走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迫使他微微弯腰靠近我。
“说吧,那群人到底要干什么?”
青花鱼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鸢色眸子注视着我。
“那么,结衣酱是答应了吗?”
“既然你想找死的话——”
我冷冷看着他,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我左眼浮现出来的黑色勾玉,勾连衔接,诡异转动着。
“那我就满足你。”
青花鱼精眼睛微微睁大,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落到我的脸上,但才抬起来一半,就顿住了,眼睛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样没关系吗?”
织田看向我,我啧了一声,压下心底的烦躁,“……嗯。”
主要是这个青花鱼精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的确让我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咒术界有太多奇奇怪怪的咒术和仪式了,此时再联系到飞騨沙纪和我相似的面容,我开始觉得或许这并不是什么巧合意外。
而是和我有所关联的、有预谋的计划。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和上一世的我有关。
偏偏我这一世对咒术界的消息没有那么了解,甚至在最初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世界没有咒术师、咒灵这些存在,加上我原本抱有的想法又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
按部就班的上学、工作,这种在常人看来有些枯燥的日子,于我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
但这也就造成了我消息渠道同样变得狭小,大多都是和普通人有关的。
假使真的和我有关的话,我至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对现在的我造成影响。
所以就算知道这条青花鱼是个大麻烦精,我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来行动。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举起手,踮起脚尖来,在青花鱼精面前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响指音在这种混乱的背景下其实并不算多明显,但它却让陷入在幻境之中的人清醒了过来。
“啊……”
在那双鸢色眼睛重新恢复焦距时,我听到他低低叹息了一声。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受啊……”
虽然他是没有丝毫抵抗地被我拉进幻境之中,而且我也有意防水,但是在里面死亡时依旧会对他的精神造成伤害,次数多到一定程度,人的思维就会被消磨、崩溃。
最后外表虽然看着还完好无缺,实际灵魂已经步入死亡。
因此,青花鱼精的面色再次变得苍白失了血色,和之前刚从河里爬起来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现在可以说了吗?”我直接打断了他的感叹。
他微垂下眸看着我,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迷蒙的笑,苍白的面颊浮现出病态的红。
“啊啊,为什么结衣酱不直接带着我拥向死亡的怀抱呢——”
我沉默了下,面无表情地回答:“大概是我不想自己的眼睛脏了吧。”
这种湿漉漉的青花鱼精的归宿就应该是水里啊!反正离我的眼睛远点!
青花鱼精:“……结衣酱说话可真伤人呢。”
我呵呵一笑:“完全没觉得呢。”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不会讨厌结衣酱的——”
青花鱼精露出忍辱负重的表情来,在我拳头再次蠢蠢欲动时,他似有所感,微微收敛了下,轻咳一声终于说起了正经事。
“结衣酱知道飞騨家族在咒术界的名声吗?”
“他们被称作‘依附女人子宫上’的家族。”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皱起了眉。
等到青花鱼精巴拉巴拉了一大堆,告诉我为什么飞騨家族会有这种名声时,我开始有了恶心感。
哈!
我心底不住冷笑。
真是没想到啊,千年的时间下来,飞騨这个家族反而是越混越回去了。
不想着如何提高家族的实力,反而全靠着联姻,打着有可能诞生出和我以及屑哥实力潜质的血脉,用以维系家族的延续。
然而青花鱼精接下来的话,才是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并且油然而生发自心底的呕吐恶心感。
原来为了自己的欲求,人可以如此得没有底线。
“这样的名声,飞騨家族自然也是不甘心的。”
“所以,他们想要自己再次创造出这样的血脉来。”
青花鱼精回过头来看着我,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猜他们做了什么?”
没有等我的回答,青花鱼精便自顾自地笑着说了下去,语气轻快地道出他所知道的内容。
“他们将诞生了两面宿傩以及飞騨结衣的那一支族人囚禁了起来,意图通过他们之间的媾和,诞下近亲之间的血脉,然后再次媾和……”
“一步步提升血脉的浓度,直到融合了整支。”
“啊啊,真是令人好奇,他们打算怎么重现千年之前的‘荣光’呢?”
顿了顿,他朝我眨眨眼。
“当然,这些只是我根据一些资料猜测的,不一定准确噢。”
说是猜测……
我深呼吸了下,仰头看向游乐园方向。
写轮眼尽职尽责地替我分析着这片空间的咒力流动。
所以我也发现了,那多出来的两股力量,是如此的熟悉。
其中一道,和我上一世的咒力属性一模一样。
而另一道,来自于我那个屑哥,也曾经在我的身体里存在过。
它们交缠凝聚,于游乐园某个地方的上空汇聚成暗色的旋涡,最后融汇在了一起,化作孵化的力量——
一想到那个诞生出来的存在可能会顶着我上一世的脸,体内的咒力是我上一世咒力和屑哥咒力所融合而成的——
啊啊,真是恶心!
只要想到这种场景,我就觉得那种反胃感几乎快溢出来了!
……
“这样真的能成功吗?如果成功了的话,沙纪……她会如何?”
看着已经躺在咒阵中间,昏迷状态的飞騨沙纪,飞騨家家主实在忍不住问出这么一句。
他偏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兄弟,目光流露出忐忑、迟疑。
“成功之后,沙纪也会拥有那种特殊的眼睛。只是那个时候,我无法确定沙纪是否还能保证自己的意识存在……”
额头有着细线痕迹的男人语气不紧不慢,他注视着飞騨家家主,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您后悔的话,现在也可以停止,这样沙纪……”
“不。”
飞騨家家主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又看向紧闭着眼睛不省人事的沙纪,再次重复了一句‘不’。
“沙纪也是飞騨家成员,她也应该懂得为家族牺牲。”
这一任的飞騨家家主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不想飞騨家只能依靠女人勉强维持家族地位,可是他又没有其他办法。家族成员里始终没有出现优秀的人才,这几百年来别说出现特级咒术师了,连一级咒术师都没有。
就好像……
飞騨家族的潜力都被千年前的那对兄妹吸取殆尽。
对于这种现状,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于是当他那个外出修行了好几年的兄弟回来,告诉了他一个特殊的仪式后,他心动了。
为了这个仪式能够成功,家族已经付出了足够沉重的代价。
那个时候,他的兄弟拿出了一颗被咒力包裹而成的咒丸。
“这里面有一些东西,可以提高成功率。”
家主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他让母体吞了进去。
于是,沙纪出生了。
在沙纪长大到一定年龄,发现她身上的咒术的确和千年前那个飞騨沙纪咒术相似,都与幻术有关后,家主松了口气。
飞騨沙纪始终以为自己是家主的亲生女儿,但事实上,她的诞生是在上百条人命的基础上。
这之后,家主的兄弟说,仪式还没有彻底完成,但沙纪年纪还小,支撑不住,需要等到她成年那一天。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个行为。
“接下来,接下来要怎么做?”家主克制着心中的激动,声线却难免因为情绪剧烈起伏而抖了些。
额头细线的男人偏头看向身后的僧衣男童,家主也看了过去。
里梅神色淡淡地上前几步,站到了闭目躺着的少女面前。
他从袖中拿出陶罐,解开封口。
暗色的血液从罐口中涌出,如有意识一般涌向沙纪的面部,渗透进她的肌肤之中,与此同时,沙纪身下也有鲜红的血色从她体内涌出。
母体足够接近的血脉浓度,咽下的属于死者的身体部位,诞生出生者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