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宫人便将烟铃带到朱雀王宫的极乐正殿大门前,缭王轩戈便在此殿中阅事。烟铃走上几十层台阶,踏入极乐正殿,殿侧架上,一只金色的极乐鸟正瞅着她。
烟铃向王座盈盈下拜。抬起头,终于看到那个男人——那个挑起战争与血腥的人,那个害死她爹爹的凶手,那个使她与清远此生陌路的人。
他,缭王轩戈,正坐在王座上,身穿黑色锦袍,衣服胸口处用金线绣出蟠龙纹。他的五官极为英俊,有王霸之气。只是下颌未修的胡茬,显得有几分凶相与颓唐。烟铃似乎在哪儿见过他的身影,但却想不起来了。
“小女娃。”缭王轩戈朝烟铃伸开了大掌。那双手上应当沾了无数血腥,烟铃觉得恶心。但她目前尚需要借助他手中的权力,完成从前她不敢想、也不屑做的事情。于是,烟铃把手搭在他的掌上。轩戈用力握住烟铃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为什么?”烟铃问。轩戈挑起眉毛:“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偏偏要选中我?”
缭王哈地大笑:“孤看中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其实轩戈自己也不明白,那会儿,他去到罂粟谷,无非是考察玄武国地势险要,好将玄武国占为己有。但是,却看到了烟铃追逐漫谷萤火虫的身影。
烟铃看着轩戈,正是眼前这个男人,烟铃想到自己因此被玄武举国上下,视为战事的祸源,一时父亲楚伯的死、万民的流离伤亡皆都涌上心头,不由悲愤地质问:“无论如何你都会向玄武国开战,对不对?这是你的野心、你的嗜血,而我,不过是个借口,一个众矢之的的靶子。”
轩戈怒道:“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孤说话!”他拂袖而起。烟铃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你,杀了我爹爹!”
“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轩戈渐渐从震怒中平静下来,他看着烟铃,“倒是有一点孤没想到,孤的条件你们这么快就答应,孤其实还没玩够…孤以为你们玄武国既有勇士,当会背水一战。没想到,也这么懦弱。”
烟铃反驳:“那是人与人不同,你不顾苍生,而平文君父子自然不会拿百姓冒险。”
轩戈冷笑:“你好像很了解平文君,…抑或是他那位少年公子?”他话中有话,烟铃不答。这一次的极乐殿之见,烟铃与轩戈不欢而散。
但轩戈派人将烟铃送到华丽气派的离红殿,另外遣人送来精巧的金簪、珠宝与银器,还有各式花色的绫罗绸缎。在玄武国时,国中物资匮乏,推崇简朴。烟铃从未见过这么多奢华炫目的物什,一时看迷了眼。
那一夜,缭王宿离红殿。轩戈不顾烟铃的意愿,霸道地要了她。
之后,无论上朝、狩猎,缭王轩戈都会带着灵妃烟铃。宫人臣子对烟铃,也毕恭毕敬。烟铃一下子,从原本在玄武国受人唾弃的环境,到如今朱雀宫中受人尊捧的环境。不适之外,竟还有几分欣喜、得意?她开始使唤宫人、下臣。原本被压抑忽视的虚荣心渐渐膨胀开来。她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罢了,希望受到万众瞩目,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玄武国中的消息,也经由那些宫人臣子,传到烟铃耳中:武侯何岳赏识昭辰,提拔他为大将军,并将玄武军交由他统率,此刻昭辰大将军正是玄武国的名人,世家纷纷想将女儿嫁给他,却都被他以此生只钟情于青龙公主而婉拒。烟铃不由为昭辰对若儿之情而感动:当初他们两人在罂粟谷中打打闹闹时,完全没看出原来早生情愫,只可惜如今已是生死之别。
至于清远…她没有再见到宋清远,也很少记起他。传来的消息,无非是平文公子宋清远因父亲沉疴再发,而接替平文君管理朝中一切文政,无心婚配。国中百姓所公认他的未婚妻——齐家大小姐齐沁也痴心守候,一直未嫁他人。而齐府公子、黑埏城郡守齐坤由于私自逃回都城,则被革职,贬为平民。齐府虽然未受牵连,但声誉还是有所影响。
齐坤,听到这个名字,烟铃恨恨地咬牙:芸竹是你害死的,昔日我在黑埏狱中受尽□□也是拜你所赐。总有一天,我会将齐府连根拔起。你们欠我的,我恨,我要你们通通还我。
第十八章 万人之上
算来,烟铃在朱雀王宫已经呆了四年。在这四年的蛰伏期间,烟铃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她私下训练了一批宫女,培为自己的势力,并将自己势力下的宫人名为“灵女”。又私下请教宫中的巫女,跟随朱雀巫女,烟铃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巫术。
结合巫术,烟铃自己编创了铃舞,并将此舞教给灵女们。铃舞,可通过铃铛之声、与舞蹈队形的千变万化,加深巫术的摄力。由于跳此舞者需手持铃铛,故将此舞阵命名为铃阵。进阵之人在巫术与舞蹈中穿梭,寻不清方向,会逐渐迷失心智。
另外,由于经常跟随缭王上朝堂,看他们君臣议事。以及轩戈批阅奏章时,烟铃也会偷看奏章内容。通过这些,烟铃了解到前朝的许多事情:权力的纠纷与倾轧。她收买了朝堂中的两位官员,收为己用。那两人分别是——掌管礼仪与祭祀的宗伯杨彩、执掌刑罚的司寇黄锡锐。她许诺若他们为自己办事,自己必保他们日后青云直上。
虽然如今缭王重用太宰魏相,一家独大。宗伯杨彩、司寇黄锡锐他们,在朝中的势力与位置,不过是中等。但两人皆都精明谋算,杨彩更是擅长笼络人心。有了他们,烟铃离朱雀政权中心更近一步,他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指日可待。
如今,烟铃已有了自己稳固的势力。但离她挑起复仇风雨的目标,还差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就是——虎符。
缭王虽残暴好色,但也不是昏庸之人。虎符可调动王军号令,他必不会轻易给人。不过烟铃也发现了轩戈的弱点,那就是她——烟铃,轩戈如今尚还沉迷于她的美色之中,对她十分宠爱。目前只要烟铃给他吹枕边风,撒撒娇,把他哄好了,一般没有应允不来的事。
当然也有唯一的例外,无论烟铃怎么恳求,轩戈都禁止烟铃独自出宫。当烟铃坚持自己意见,偷偷溜出去、然又被暗影捉回来的时候,轩戈当下不说什么,只是力道很大地拽着她,将她锁进离红殿。
但当第二天烟铃独自醒来,便会在枕边看到不知是谁的、被剜出的血肉模糊的眼珠,一阵恶心呕吐。每次一想到这个,烟铃都会泛起阴影:轩戈他竟然用这种方法操控她,将她囚禁于这深宫中。那她更要加快行动,好摆脱王权。
拿到虎符的机会来了。一年一度的春狩,没有诸臣跟随,就只有缭王带着一众嫔妃、还有护卫的朱雀王军,去到朱雀南边的火焰山。半山腰上有许多奔跑着的羊、鹿。越往山上走,就越炎热,隐隐可见夺目的火光。据闻,山顶上常年冒大火,所以一般都是不会去到的。
王军队伍拥着缭王,浩浩荡荡地从山下往上而去。轩戈取过弓箭,瞄准天上大雁,一拉弓。箭穿破长空,雁儿落下。士兵将双雁捧上,轩戈大喜:“天佑朱雀,竟是双雕。”随后对王军说:“春狩开始,谁射的猎物最多,便有重赏!”
烟铃也骑马而出,她自幼见父亲楚伯瞄靶射箭,动作要诀也了然于心。只是她从前幼弱,不曾射杀动物,如今为达目的,必须不择手段。
她横过箭来,对着草丛中吃草的兔子。箭脱弦,射中小兔子的腿。轩戈骑马到旁,看着烟铃,乐了:“没想到孤的爱妃也如此勇猛!”烟铃看着小兔子,小兔子一瘸一拐地跑不掉了,被宫人放入猎物笼,她对轩戈说:“王上既有赏赐,臣妾也想讨个赏。”“好!”轩戈一口应允。烟铃策马而去,又扬箭射了花鹿与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