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平,早已是再也坚持不住地摊在了地上。倏的,他站了起来,冲到沈月娥面前,抓住了她的双肩,抖着声音道:“月尘,月尘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
“五年前,哥哥……哥哥便已经走了……”沈月娥泣不成声。
“胡说八道!”陆平冷笑道,“这些年我一直都还有收到他的信,知道他的状况,他怎么可能死了,他怎么可能呢!!!”
沈月娥在哭泣中突然笑出了声:“很可笑吧?那是因为他临走前叮嘱我,叫我一定要好好的,替他活下去!所以,后来的那些信,都是我写的,以他的身份……每次你和我说高兴的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高兴,我日日都望眼欲穿地等着你的来信,等信来了,就兴奋得左看右看舍不得拆,等拆了,就一字一句反复地读,然后认认真真地给你回信。望着差人将信送走,我又望眼欲穿地算着日子,算着你收到了没有,看了信是什么反应,有没有笑,会不会给我回信……”
她看着陆平,声声泣血道:“可是那个和你写信的人,一直都是我啊!”
陆平此时,直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复又瘫软了下去。
“那日你在信里说,你要来江宁了,要和我见面,我既兴奋又害怕……我一直都很想见一见你的,可是我以什么身份见你呢?……我日日盼着你来,可是又日复一日的担忧,最后才决定,就以月尘的身份见你……”
“我还记得那天,我们约在了朱雀桥边见面。你就站在桥头上,白衣翩翩,负手而立,风儿吹过你的面庞,发带在风里上下翻飞。你知道吗,那一刻我都看得痴了……”
“然后你冲着我粲然一笑,喊了我一声:‘月尘,你来啦!’我这才想起,这一刻我是替哥哥来的。”
“我多希望我就是月尘啊……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嫉妒他,因为他可以出去上学,可以和你亲密无间,但是若是你知道了,我不是月尘,你一定不会再像对他那样对我好了,对不对……我不想骗你的,可是……”沈月娥望着陆平的眼中充满了哀伤,她缓缓地,绝望地喊道,“我喜欢你啊……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够了!别说了!……”陆平怒吼着捂住了耳朵。他绝望地蹲在了地上。
“平哥哥!”阿罗见状慌忙冲了上去,想要将陆平搀扶住。
“陆大哥……”沈月娥哀哀地叫着。
“你够了!”阿罗站冲着沈月娥怒吼道,“你有完没完!这么久了,你日日假扮沈月尘缠在平哥哥身边,也够了吧,现在还想怎么样!别忘了你是沈月娥,不是沈月尘!”
沈月娥不再说话,却只是望着陆平哭泣。
此时陆平却站起了身挣开了阿罗的搀扶,低声冲她说了一句:“让我一个人静静。”然后兀自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罗站在那里,呆呆望着陆平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觉得有很多东西纠缠在了一起,思绪像一团乱麻,解不开了。好像有些难以名状什么可怕的念头,在她的心中呼之欲出。
聂元珠看出阿罗此刻情状的不妥,便赶紧带着她离开了。
只留下沈月娥在众目睽睽中颓然地坐在地上,哭哭笑笑的,像个疯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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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皇上在围场的营地里举行了一场露天的宴会,所有人都会去参加。
以皇上的座位为尊,众王子皇孙的酒桌依次排开,圈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美丽妖娆的舞姬在圈中和着悦耳的乐声翩然起舞。
皇上今次带的,是杜修媛,上次阿罗替她化了个漂亮的妆容,让她在皇上面前大放异彩,后来更是被接连宠幸了七日,这次更是直接带着她出来围猎,可谓是隆宠非常。
因此当她再见到阿罗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感激的神色。
宴会的主菜是当地最有名的小羊肉,取了整只的小羊,收拾干净后在火上慢慢熏烤,然后再加上各种调料。
宴会场外,架起了十数架烤架,那羊肉便是在那里烘烤出来,细细片好,再端到皇上和诸位皇子王孙的面前的。
聂元珠原本很是兴高采烈的,转头见阿罗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低声问道:“阿罗怎么啦?还在想白天的事吗?”
阿罗闷闷地道:“那个沈月娥,好像也挺可怜的,哥哥也死了……”
聂元珠小声道:“她可怜?那你就不可怜啦?你和陆平,原来多好啊,就因为她这个狐狸精,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可怜,那你找谁说理去!”
此时,忽然就听见皇上问道:“怎么不见安西王家的世子陆平?”
阿罗闻言,抬起了头,才发现陆平的座位上,一直是空着的。
此时中官回报:“安西王世子因为水土不服,身体偶感不适,便在营中休息了。”
“原来如此。”皇上点点头,之后,想起了什么,冲着阿罗道,“小阿罗,一会替朕送些吃食点心去,陪他说说话。他背井离乡独自来京城生活,也没个依靠,病了,也没人照顾,你是她的未婚妻,要多担待他一点。”
下午的事,想来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中。皇上此时对阿罗说这些,分明是希望能给阿罗和陆平找个机会,说说话,缓和缓和气氛,另外,也是想借此重申,阿罗,才是陆平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阿罗点头称“是”,心中却是有些纠结。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陆平。沈月娥下午那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深情表白”,简直是高明到了极致,若是不知道的,简直要以为人家两人才是青梅竹马情深意重的恩爱伴侣,倒显得阿罗搅在了人家中间,拆散了人家这一对好姻缘似的。
聂元珠显然看穿了阿罗的心事,便伸手轻轻捏了捏阿罗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