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云上溯川
时间:2022-01-18 16:57:46

“妧妧…”
又挨了一下打,谢恒被打得更心痛,仍是半声不吭让陈昭妧打了好几下。
“你不是挺无耻的吗?这时候怎么不往无耻的方面想?”
“什么?”
他以为他够无耻了,明知她心中另有他人,还纠缠于她,想让她回心转意。
这样愣的谢恒可真是少见,陈昭妧佯装生气,见他半点反应也无,气得打他几下也就罢了,只好丢下竹枕,扑过去抱住他,道:“我选你,你好看,云纪和云凌都没有你好看。”
她与他的脸颊相贴,感觉出他身子发僵,脸上热得发烫,她又起了坏心地贴着他的耳畔,又讲了一遍:“我说我选你,你怎么没反应啊?”
故意松了手,她装作不在乎道:“你要是不想我选你,我就选别人了。”
谢恒立刻抱紧她:“你说了便不能反悔。”
“嗯,”她揉揉他的头,像揉阿桓似的,“不反悔。”
“妧妧…”谢恒更用力地想把她拥进骨肉里,但还是克制了力气,一遍又一遍小声唤着她,声音小到她听不见,他自己也听不见。
陈昭妧等着谢恒松了些力气,才道:“我是想云纪若要回齐国,若还念着旧情,不妨问问景瑶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我和他算什么青梅竹马,景瑶姐姐和他才是。”
谢恒恍然大悟,思忖片刻道:“前世那时,不是我带兵误杀了景瑶。”
“我知道,那时你的兵权都给父王了吧?”
“是。我也未想到,他们会杀害无辜之人。”
“这次不会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不该有无辜之人被牵连。”她说着,回想起梦中惨景,忍不住心头发颤。
谢恒慢慢拍抚着她的后背,道:“不会了。”
陈昭妧清楚,眼下父王军中元气大伤,待募兵结束,才会下一步动作。
而此时,舅舅已经前往边疆,前世他相助谢恒,想必未曾参与父王谋反。
她得书信一封,告诉舅舅小心着风吹草动。
谢恒见她出神,似在思索什么,等她回神后,便把云凌传来的书信拿给她看。
“早上到的消息,想是半月前的事了。”
陈昭妧接过信看,大吃一惊。
水匪之患她一直知道,却不知竟是如此重要的棋子。
陈国与齐国的摩擦,哪里是两国人互相看不顺眼想打仗,全是那群水匪从中作梗乱泼脏水,而水匪全听她父王的指示。
但在最近一次的战争中,水匪首领死后,他们群龙无首,内乱了一阵子,新首领清理余孽后才安分下来,却不太听裕王的命令。
而云凌已照谢恒所说,和水匪首领私下交涉过,并有意拉拢。
陈昭妧把信还给谢恒,兀自发呆半晌。听他方才所说,是要助云纪归齐争位,但齐国的情势,她并不很了解,只怕会牵一发动全身。
想了想还是问道:“依你看,云纪该何时回齐?”
谢恒烧了信,吹灭了烛火。
“等裕王有动作之时,届时再让水匪将摄政王引来,我们声东击西,隔岸观火。待二人两败俱伤,便可渔翁得利。”
陈昭妧挑起秀眉,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听着不错。
可是,到底是她的父王。
“不若两面夹击,先解决齐国摄政王,助云纪登位。”
“放心,摄政王不比裕王有勇有谋,且齐国其余武将不是归于摄政王麾下,便是被打压不得重用,如今齐军只是胜在人多。若没有浚水拦着,随州早已是陈国的囊中之物。”
陈昭妧叹了口气,手指不断扣弄着竹枕上的编结。
“其实,比起如今的皇帝,裕王更适合那个位子。”谢恒勾过她的手指,置在掌心,给她涂药,“若裕王少用心于战事,多用心于百姓,会是一代明君。”
陈昭妧摇了摇头:“可是父王不会。许是正因如此,先帝才会传位给当今陛下吧。”
几句话的功夫,谢恒已经给她涂好了药膏,将指尖残余的点在她鼻尖上,笑着和她说:“不想这些了。”
陈昭妧摸了摸鼻子,沾到一点油腻的东西,味道还有些苦,气得她直接抹在谢恒脸上。
“去给我打水。”
“不用洗,抹开就好了,这药膏也有驱虫提神的效用。”谢恒按着她的鼻尖向上推,只一下变罢了,而后飞快沿着她的鼻梁抹匀。
刚才无声挨打的是他,现在蹬鼻子上脸的也是他,陈昭妧真是拿他没办法。
她急忙去找镜子看:“我早上才画好的妆容,都被你擦花了。”
“是么?”谢恒提心吊胆地凑过去,看看镜子又看看她,捧起她的脸,“没有,妧妧还是很好看,堪称完美无瑕。”
她用胳膊肘怼开他,道:“起开,去打水。”
谢恒只好照做。
她盯着镜子仔细查看妆容,待他端着一盆水回来,她又犹豫了。
“你出去吧,让她们来。”
谢恒不听,沾湿帕子,就抹在了她的脸上。
“你…”
在她动手之前,他就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擦一下刚刚抹了一点药膏的鼻尖,又擦掉她额心的小小花钿。
“我都看过了,妧妧无论怎样都很好看。”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美貌,可问题不在这,她鼻翼处的痘痕还没消去,绝不能让那处露出来。
“好了…”
话音未落,唇上就被擦了一下。
红色水渍沿着她嘴角滑落,谢恒怔了一瞬,他好像又看到她服毒自尽的那一刻,慌忙间用手去擦,沾了一手口脂。
终于将口脂擦去,陈昭妧的嘴上也略微肿痛,她看着莫名其妙慌乱的谢恒,猜出了大概。
她拿帕子擦干净他的手,道:“只是口脂而已。”
“嗯。”谢恒从她手里拿回帕子,浸在盆里洗净。
他再抬头看着她,她仍是好端端的,气色很好,唇色殷红,并不是中毒时可怕地泛紫。
抬手拂过她的眉,并未如料想一般擦下青黛,他还是洗了一遍帕子,再度拂上她轻合的双眼,也未有胭脂落在帕子上。
可她的眼角微微带着樱色,像初春时的桃花瓣尖一样可爱。
他疑心是没擦干净,又稍用了一点力,沾多了水去擦,又用指腹抹去水。
反而像擦上了胭脂,眼角处更红了。
“妧妧,你涂的胭脂,遇水会加重么?”
她笑着反问:“胭脂遇水就掉了,哪有会加重的?”
那双桃花眼弯着,像盛了两潭春水,洗尽铅华。谢恒突然明白,是他用力重了。
“疼不疼?”他用指尖轻轻点在她眼角。
“不疼,”她揉了一下,“唔,还是有点疼。”
“别碰,我去找药膏。”
他拿下她的手,放下了帕子。
“不用涂药膏,”陈昭妧抓过帕子,自己擦干净了脸,转头就要补妆,“已经不疼了 。”
然而她翻着匣子才想起,这不是她屋子里的梳妆台,没有她的螺黛胭脂和口脂。
“之前未见你需要那些东西,就没备着,我现在就让人去买一些。”
“原本也用不上,我来时只敷了粉,画了花钿涂了口脂而已。正好也不必费事了。”
“花钿用什么画?朱砂可以么?”
“可以。”也不是不行。
谢恒闻言,自告奋勇道:“我帮你画。”
陈昭妧微有鄙夷:“你会么?”
“我平素喜好丹青,虽未画过花钿,但应该不会画得太难看。妧妧,就让我试一次?”
“好吧。”她还挺好奇他会画成什么样子。
说得容易,真到持笔时,谢恒对着她的眉眼又难下笔。
“妧妧,把眼睛闭上。”
“又不是画在眼睛上,难道我睁着眼看你,就画不好么?”
谢恒认栽,笑道:“正是媚眼如丝,惑人心智。”
论无耻,陈昭妧甘拜下风,只能闭了眼睛。
片刻后,谢恒收笔,把陈昭妧转到镜前,问道:“如何?”
只见额间一朵红莲绽开,莲花瓣并不是浓郁的艳红,而是透明的嫣红,浮在她瓷白的面上,轻盈动人。
“不错。”她无论离远了看,还是离近了看,都很美。
“以后每日,我给你画。”不只花钿,还可以画眉,但他需要先练练。
还需要先和她成亲,才能日日相见。
陈昭妧还沉浸在欣赏自己的美貌中,想也没想就应下了:“嗯。”
 
第51章
 
谢恒悄悄离近了一些,凑进镜子里,手指似在脸上找着什么。
“妧妧,你在我脸上抹的药膏去哪了?”
陈昭妧果然转过头,仔细看了两眼,才找到那一小抹不显眼的白药膏,拿帕子擦去了。
不得不说,他这张脸比起她都不遑多让,陈昭妧想,或许是温泉水的作用,她泡着温泉时,就觉古人诚不欺她。
“好了。”
她放下帕子,却被谢恒握住手,指尖戳在他的脸上。
手感真好,软滑得像凉粉,正适合现在炎炎夏日里吃。
陈昭妧默默咽下了遐思。
而谢恒见她恍惚似着迷,也按捺不住,无耻地用唇轻碰了一下她的掌根处。
“妧妧,”他将她的手掌展开贴在脸上,另一手缓缓抚上她的面颊,“与我,正是相看两不厌。”
陈昭妧腾地红了双颊,撤了手道:“无耻。”
“我说的不对么?”谢恒也自觉撤了手。
她立刻狡辩:“等你年逾花甲,白发苍苍满脸沟壑,我早就看厌了,不,再过几年,你蓄起胡须,我就不觉得你好看了。”
“我不蓄胡须。”他又去拉她的手,“花甲老人也有历经沧桑之美,妧妧到时也是白发苍苍,说不定就看不惯黑发人了。”
陈昭妧哼了一声,道:“也许吧。”
“至少现在,妧妧还是看不厌我的。”谢恒自言自语自肯定,渐渐转为严肃,“妧妧,我身上的疤痕消去很多了,只有一处还消不掉。若是很久都消不去,你介意吗?”
她只听了一半就慌了神:“你身上很多伤吗?”
“不多,都已经好了,一点疤痕都没有。”谢恒顿了顿,“只有一处,还没痊愈。”
他的左胸膛上,还有一道一寸长的狰狞伤疤。
“会好的,只是慢些,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但一定会好的,一点疤痕也不会留下。”
但几年之内,他们就要成亲了,她早晚会知道。
“现在还疼么?伤在了哪里?”她急忙去探他的手臂,怕是他上次接住掉下来的她,给砸出的伤。
谢恒牵引着她的手向上,停在颈下几寸,胸膛正中偏左的地方。
“在这,伤已经好了。”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的手指似是觉出凹凸不平,陈昭妧霎时间屏住呼吸,小心确认一番才肯定那是伤疤。
光是触摸到,就能想象伤口有多深多疼。这处离心脏很近,约莫只有一寸远,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尽管心跳异常的快,她也没心思调笑他,此刻她心疼都来不及。
“还疼么?”
“不疼。你嫌它吗?”
陈昭妧难过得喉中哽塞,抱紧了谢恒,头轻轻抵在他的伤处。
缓了片刻才说出话:“不嫌。”
又抬头担忧问道:“你真的不疼么?先前是不是这处旧伤复发?”
“不疼,复发也并无大碍。现在已经没事了。”
陈昭妧再度抱住他,手碰在伤处,想着前世战场上九死一生他都能挺过来的,这道伤也一定无碍。
风吹过纱帘,又静下来,她耳里只有他的心跳声。
谢恒也回抱住怀里的柔软身躯,待她稍动了一下,要抽出身子时才松了手,道:“该回去了,我们还要去选镯子。”
“嗯。”她难得不和他计较,顺着他想的,定情信物就定情信物吧。
只是到了地方,谢恒却被侍者们看得有些不自在。
一双双眼睛不经意地瞥过他们二人,而后便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虽说上京的年轻男女总会结伴出行,挑选个信物都是常事,私下里谁还没个定情信物呢。
郡主偶尔来买首饰也不稀奇,稀罕的是郡主身边跟了个男人,且是这般神仙人物。
掌柜瞪了他们一眼,立刻就安静了许多,而后掌柜赔笑着去问陈昭妧:“郡主想看看什么?小店新上了几副金镶玉的头面,就在这。”
陈昭妧并未顺着掌柜指向的地方看去,只道:“镯子都在哪?”
掌柜连忙引二人再进里面:“小店刚翻新过,一些镯子手钏都放到里头去了,郡主请。”
果然,暗红缎子上摆着一排各种成色的玉镯,再一排是金镯,再一排是银镯,还有手钏念珠。
谢恒道:“最好的是哪个?”
“二位稍待,这就给郡主拿镇店之宝。”
掌柜立刻会意,郡主自然是得要最好的镇店之宝,便连忙亲自去找。
这么多手镯,看得谢恒眼花缭乱,也分辨不出好坏优劣,看来提前做的功课还是不够,他只知道玄武街上这家荣宝斋的镯子最好,别的竟一概不知,急匆匆就带她来了这里。
只等掌柜端着一个锦盒,打开后呈上来,陈昭妧才将目光落在盒子里头。
里面是一对鸳鸯镯,且是细腻温润的白玉料子,如月光凝聚而成,不染纤尘。
侍者给陈昭妧戴上一只,她仔细瞧着,甚是合她心意。若是以前,她会更喜欢镂金镯子或是玛瑙手钏,也不知何时起,她越发喜欢这些沉静的物件。
仿佛如恒月,如长水,亘古不变。
“喜欢么?”谢恒学着刚才侍者的样子,把另一只也戴在她手上。
两只玉镯都套在她手上,沉甸甸的,却让她心中更踏实。
“嗯。”
她点点头,见匣子里还有两只未雕刻的镯心。
谢恒见她是喜欢的,便把银子付好了,满满一钱袋的银子,是他攒了五个月的月俸,准确来说是四个月半,还有将近半月的拿去做衣裳了,而六月的月俸还没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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