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不爱他,一点也不爱,甚至恨他。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或许她也是恨薛北的,可她还爱薛北,爱到舍不得伤害薛北,即便最后薛北不要她了,她都不曾伤害薛北。
周南看着眼前温柔的赵雅雅,满心悲哀。
在感情上,他似乎一直做错事,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其实,他和她都是一样的人,自以为是地爱着对方,自以为总有一天能感动对方,自以为付出就会得到回报。
可感情就是这样神奇,身不由己。有些人遇见了,就落在心上了,之后心里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如他!如她!
他们都是可怜人,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宅子里,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恩恩爱爱的小夫妻,他们都在笑着,可只要他们自己知道,所有的温柔里都藏着一把刀,刀刀入心。
……
将军府主院
“小姐在里面多久了?”
“御医走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午膳都叫了三遍了,就是不出来。”
“御医说了什么?”
“不知道,小姐把我们都赶出来,没听见御医说什么,刚才小竹去问了,可小姐没有搭理她。”
“小姐不会是得了不治之症吧?”
“乌鸦嘴,有你这么说话吗?小姐看起来面色红润,吃好喝好,怎么看都不像身体不好。”
“行了,都下去,小姐知道自己做什么。”
婢子都安静下来后,韦丝丝就在房间里坐着。
她想不明白,不明白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下这种狠手,她甚至不知道谁最有可能动手。
下了水银,还是两次,这两次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人,她都不知道。
从江南回来后,是赵雅雅进门的日子,那阵子二公主也在找她麻烦。最近惹上的人还有宁沁儿。
好像算起来最有可能的人就是赵雅雅,可赵雅若是真的给她下了水银,那么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
可她离开得毫不犹豫,直接就跟周南离开了。
只是除了赵雅雅,她就参加了二公主的赏梅宴,当时没有吃过公主府的东西。还有就是宁沁儿。
她倒是在宫里宴会上吃了不少,算算时间和御医说的第二次服用水银很相近。
若是算上动机和野心,宁沁儿确实是最有可能的。
就当第二次水银是宁沁儿下,那第一次呢?谁能在不知不觉中给她下了水银。
此时的韦丝丝神情缥缈地睁着眼,她的眼睛没有焦点,不知道望向哪里。
她自认为没有亏欠过任何人,也没有真的伤害过任何人,只是为什么总有一些人要这样对她。
突然觉得自己愚蠢至极,愚蠢到没有任何防备,愚蠢到被人下药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春天来了,天气开始变暖了,草儿冒出尖尖,开始为这个春天添一抹绿色。
可这些新的开始都像是是在嘲笑她,嘲笑她的愚蠢,嘲笑她的天真,嘲笑她的自以为是。
水银啊!这是要毁了她一辈子。
此时的她似乎能想象到自己今后的生活,没有意外的话,她今后怕是怀不上孩子了。
她会成为长安城中的笑话,将军府以后的主人会是从别人的肚子里出来。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断了她以后的路。
哀伤如同潮水一般向她袭来,她像是一朵浮萍飘荡在海里,身边空无一人。
慢慢的,她闭上眼。
脑海里出现薛北的脸,出现薛北对她说想要一个孩子,出现她和薛北各自抱着一个孩子,一家四口正在玩闹。
蓦然,她睁开眼,眼里是以往没有的恨意。
她不过是想安安静静过着自己的日子,为什么总是和她过不去。
将军府还是静悄悄的,一直秉持着以人为善的韦丝丝,在这一刻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双晶亮的眼眸,在这一刻变得幽暗,一抹黑色的花从她心里开始生长,慢慢的,慢慢的生长。
……
第112章 朱砂
夜里,薛北回来了,韦丝丝也已经变得正常了。
“你回来了,用膳了吗?”
看着那张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带着温柔浅笑的脸,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不是很疼,却很难受。
他想起她和小安颜相处时的场景,那是很难见到的温柔母性,还有对小安颜的宠溺,要什么给什么。
她是那样喜欢小安颜,她本该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就像婉姨娘一样。
命运真的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当初的婉姨娘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要孩子,后来变得郁郁寡欢。
如今的韦丝丝又因为人为的因素,可能没办法怀上孩子。
当初婉姨娘经历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所有的伤痛都由婉姨娘一个人默默承担。
那时的婉姨娘也像今天的她一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瞒住了所有人,错过了能补救的机会。
此时的韦丝丝比当年的婉姨娘还要小,她才刚过十九岁,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承受这些,以什么样的意志力还能对着他笑出来。
他慢慢走过去,走到她面前,轻轻拥着她。
而她原本还笑着的脸,再也笑不出来了,一直强忍的悲伤在这一刻已经崩溃。
她把头埋在他胸前,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哭了出来。
那哭声都是那样压抑,呜呜咽咽,很轻很轻。
只有他能感受到她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只有他知道才一会儿,她的眼泪就已经沾湿了他的衣服。
只有他知道她哭得颤抖的身子。
抱着她,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他把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朝廷上。
可对于怀里这个帮他管理好将军府,在他需要的时候陪着他的人,却没有足够的关心。
两次啊!被下了两次水银,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底,若是她没有嫁给他,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就不会有人针对她,以她的能力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他一直知道自己身边危机四伏,却没有给她足够的保护。
屋子里韦丝丝只顾着发泄自己的难过,却不知道拥着她薛北也和她一样。
她不知道利箭刺进肩胛骨都没哭的薛北,此刻已经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薛北已经把她被下水银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太久没哭了,又或许是太难过了,今晚的韦丝丝把眼睛都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
而薛北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安慰的话,他只是把自己的肩膀和怀抱借给她,让她肆无忌惮地哭一场。
夜色深深,哭了许久的她已经累得睡着了,只是梦里的似乎也在经历着难过的事情,眼泪无声地沿着眼角滑落。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然后把她抱得更紧。
深深的夜里,放肆哭一场的她已经睡着了,他却了无睡意,神情无奈且哀伤。
北蛮探子有异动,至今还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府里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内忧外患,都没解决。
……
正月十四日,上元节的前一天,所有官员开始为期三天的休沐。
可薛北依旧很忙,一大早就带着人出了府。
“小姐,将军离开前说让你今天不要出去,留在府里休息。”
韦丝丝像是没有听见这话,连眼睛都没抬。
今早的韦丝丝有些憔悴,一张脸煞白煞白的,眼睛更是红肿,最重要的是没什么精神气,像是大病了一场。
看着镜子里憔悴不已的自己,她眼里划过一丝晦暗。
“小竹,你去把安大安二叫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他们。”
小竹离开之后,她自己给自己梳发,若是小竹看到此刻的韦丝丝,估计会认不出来。
那原本总是漾着笑意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幽深,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可感觉却已经完全不同。
没过多久,小竹就带着安大安二过来了。
“给夫人请安!”
“你们坐,有事需要你们去打听!”
两个依旧穿着乞丐服的男孩子,有些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之前过来请安过,可是都没进过主院,更不要说坐在这里了。
看着两个和安然一个年纪的男孩子,看着那双和安然一样带着警觉眼睛,韦丝丝沉声开口。
“我需要你们去给我查四个月之内,长安城中买过朱砂的夫人小姐。”
听到这话,安大安二对视了一样,都从对方眼里‘这事很难办’的表情。
韦丝丝也没有错过两人的视线,开口说“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办,说不定还会被人盯上。所以这件事要做的很谨慎。”
“我不要求你们多快查出来,你们可以慢慢查,我可以给你一些首要调查的对象,你们可以先从这些人身上开始。”
安大有些为难地开口“夫人,这朱砂乃是制作水银的剧毒之物,长安城中的医馆中,早就禁止售卖朱砂。”
“这售卖朱砂可是要坐大牢的,谁买了不得小心翼翼,哪能轻易查出来。再者说,买入这种毒物的人,怕是都准备干坏事。”
“买朱砂的人,都是有门路有身份才能买到,若是我们轻易去调查,惊动了一些人,怕是会惹上不该惹的人,到时候,怕是有危险。”
韦丝丝沉思片刻,才说“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在调查过程中遇到危险,可以去找守城军。长安城中韦家铺子,只要你们需要,可以找铺子的掌柜。”
“守城军,禁军,都会在你们有危险的时候帮你们。不过,一旦你们找他们帮忙了,你们的身份一定会曝光。”
“到时候就会引人注意,想要再调查什么怕是不可能了。所以,除非到了危机时刻,否则不要去找他们。”
看着两人稍稍放松一些的表情,韦丝丝严肃说“这件事千万要保密,要小心行事。将军府的人都是熟面孔,不方便调查这件事。”
“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的身份还算隐蔽,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的身份。”
安二疑惑“可是夫人,小竹姐带我们进来的时候,府里的下人也是看见的,要是府里有别人的耳目,我们的身份就算不上保密。”
听到这话的韦丝丝,眼神一暗“你们放心,你们的身份不会暴露,我也不会让你们暴露身份。”
安大安二对视一眼,起身说“夫人放心,这件事我们哥俩会好好查。”
“好,辛苦你们了,等这件事了结了,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去处。”
两人脸上一喜,连忙跪地“夫人放心,我们兄弟二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快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还有,我不需要你们赴汤蹈火,你们的安全要紧,要是察觉有危险,就别轻举妄动。”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