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修得并不金碧辉煌,反而沉淀着天家宗亲的苍郁气韵,但往里走,又从了些江南水乡的柔雅精致,能看得出主人家是个好享受却不喜奢靡的性子。
她的外祖父是先帝第六子,本朝皇帝的叔叔,封地本是在北方,但他不爱北地的干湿,任性地和皇帝侄子提了,拿北方的封地换了江南的郡王府,皇帝竟也答应了。于是,郡王外祖父就这么在江南住了近五十年。
郡王妃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是现今的郡王爷,林静含的舅舅,一位就是她娘。郡王舅舅膝下就嫡出的两个儿女。
林静含从偏门进去,有认识她的婆子看到,端着一张笑脸亲亲热热地上来:“表小姐回来了?老夫人可要高兴咯。”
林静含笑着问:“外祖母现在何处?”
“看着时辰,应该在水榭那边的凉阁里,看挽珠小姐做女红吧。”
“呃……”她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过去,特别是挽珠这么贤惠的时候,她真怕被外祖母拉住,让她也试一试,“我先去看看外祖父吧。”
外祖父在和几个老翁闲聊,林静含硬是要“孝顺”地在外头等着,等见完外祖父已是黄昏将近,到了该用膳的时候了。
郡王一家在凉阁里摆了饭,因为林静含回来了,席上不免多了几分热闹。
郡王爷在外应酬,世子表哥留在衙门内没有回来,桌上只有林静含,老郡王和老郡王妃,并郡王小姐挽珠。
老郡王妃一贯疼爱这个外孙女,她一来就笑眯眯地问:“静儿啊,走了多远的路来见外祖母呀?累了吧?”
“不累,累的是我的毛驴,”林静含卖乖道,“我想早点见到外祖母,谁料在外祖父那里耽搁了。”
引得背黑锅的老郡王无奈点了点她的额头。
外祖母如何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给她夹菜道:“怕是听到了挽珠在学女红,过来怕我也拘着你学吧?哼!我才不是讨人烦的老太太呢。”
“外祖母善解人意,我是要做那扶不上墙的烂泥的。”林静含扬起了眉,不以为耻。
外祖母却爱看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和她脆弱的多情的娘半点不像,生活多苦,她盼着外孙女这样的心性能自己把日子过好。
她越看越爱,搂过孩子说道:“我们静儿才不是烂泥呢,静儿的天分啊大了去啦。”
“表姐,为什么回回骑毛驴啊?”明挽珠的关注点却在毛驴上,“那比马快还是比马车舒服?”
林静含说道:“我下山的时候买的,到了苏州又卖了出去,比马价格低,一般人家能出钱买得起。”
“养府里不行?”
“费草料嘛,府里马夫多喂一头也辛苦。”
明挽珠摇了摇头,她从来都理解不了表姐的奇怪想法。
饭罢,林静含又陪外祖母和挽珠待了一会,才回了她在郡王府住的院子竹阙馆,梳洗了一番就歇下了。
次日,她先去了一趟长明山庄,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足尖轻点攀上高墙越进府内。长明山庄占地极大,门派以闻音弦为武器,传承多为女子,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就是南怀音。
脚下的血迹已变暗色,且门墙屋院处处可见,林静含环顾四周,这么大一个山庄,想要全部杀光,凶手必有多人。
接着她去找了世子表哥明修况,如今是苏州的提点,掌一方刑狱之事,长明山庄之事问他想来最是详尽。
明修况有些郡王府的好容貌底子,长得丰神俊朗,兼具高门的贵气和威严。
他差人拿来了长明山庄案子的卷宗,打开说道:“这案子确实震惊了整个江南东道,也是我在办的,只不过……”
林静含接话道:“是江湖纠纷,所以不好查,也不好抓?”
“不错,若真查到了,也不过一张通缉令了事,但此案更可能会当成江湖纠纷就此搁置了。”
“南怀音也没有消息吗?”
明修况摇摇头:“没有。”
“这我会去找,表哥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自然,现下长明山庄已经被封,有些情况我可以告诉你。”
林静含拱手:“表哥请讲。”
明修况铺陈开长明山庄的地图说道:“凶手或许只有两个人,他们守在前后门口往里边走边杀,被杀的仆役都是朝着里面跑得,凶手用的是普通的铁剑,干净利落,只不过,主楼的门上有一排被砍断的弦。”
“是南家人用来阻隔凶手的?”
“或许是,那弦很难看到,到了晚上就更难发觉了,如今却被斩断了,凶手或许是对长明山庄极为了解之人。”
林静含又问:“虽被灭了门,但和主家关系密切的人,可还有活着的?”
“有,南怀音的弟弟南春晏,有一个常往来的织云楼女妓眉若,长明山庄出事之前,她曾去过。但我们已经派人去问过了,她只说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