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间,丽贵人只留下了个满含嘲弄的笑。
无声间,她道:“纵使这样,你也还是赢不了我。”
容氏神情淡然,看丽贵人像是在看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破花瓶,眼底有的只有冷漠与不屑。
天底下能有几个傻子会想走进君王心。
世间君王拥山河拥美人,享尽人间翻乐,又怎却这么一颗芳心暗许?
若是为了家族门立,她兴许还能坐在这皇后的位子上。
珍珠给岚娇披上大氅,将容氏带来的汤婆子给其捂上。
她看着岚娇被冻红了的双手满眼心疼:“王妃先捂着汤婆子,莫要冻坏了手,待回去,奴婢便叫人备好热水,给您驱寒暖身。”
岚娇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容氏行礼道:“方才多谢娘娘相助。”
映着满院通明灯火,容氏看清了身前姑娘的面容。
小小的,低着头显得乖顺,像个小团子一般。
但仔细瞧了,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长相清丽出尘,眉眼盈盈,不同与宫中那些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们,看人带着股媚气。反观岚娇一双眸子清澈通透,蕴满灵气,正盈了满院烛光看自己,干净的如一汪清泉,看的人心中绵软舒适。
容氏浅浅笑了,倒是个惹人喜欢的姑娘。
她早年间曾见过一次岚娇,只是那时隔的甚远,所看见的也不过是一副画像而已,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绾着双鬓,可爱极了,只是画中人同如今比起来,到还是差了几分灵动颜色了。
“无需多礼。”她扶住了岚娇手腕,将人拉进了几分。
容氏眸中亮光渐盛,真是漂亮!
干净又清丽,活像天上的小仙女掉入凡尘。
看的她都想认岚娇做女儿了。
她笑的和蔼:“本宫不过是按例办事,岚姑娘本就是摄政王妃,除了皇上,无人敢对你不敬。”
“若她们再做出格之举,你大可同本宫说。”
她们容家世代于京中当将,每代嫡女都入宫为后,为其巩固家族根基。像是命运早就安排如此,无论如何,她们容家的女儿,都进了这深宫。
倘若不是宫中奸。人所害,此时坐在太后位子上的,应当是她们容家的女子才是。
—
承明殿内,空气死寂一片。
宫女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王爷,奴婢只知王妃去了太后娘娘那……其余的,其余的,奴婢不知。”
驰宴面沉如水,坐于红椅上,单手支颌,眼眸幽深。
徐公公朝殿里的人问:“王妃是几时去的?”
小宫女哆哆嗦嗦回答:“回公公,娘娘应当是申时去的慈宁殿。”
“申时?”徐公公道,“那可是已经去了大半日了。”
此言一出,驰宴面色又沉了几分。
徐公公立马住了口,心想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屁话!方才王爷才吩咐了自己把上贡的梅花糕带回来给王妃享用,明明就是有些在意王妃的。
如今自己又在这算着时间,还特意说了王妃去了快大半日没回来,这不是在给王爷添堵吗?
徐公公暗暗扇了自个儿两耳光,弯腰笑着说:“王爷莫急,兴许是太后那有了好玩的东西,王妃正同其他娘娘瞧着呢!”
正说着,外边传来了宫女们请安的声音。
“见过王妃。”
“王妃金安。”
听到这声音,徐公公心里松了一口气,我滴个小祖宗啊,您可终于是回来了。
宫女们轻轻推开房门,将岚娇扶了进来,解大氅的解大氅,生炉子的生炉子,端茶的端茶,方才还死寂一片的屋子,这会儿终于是有了些人气。
驰宴抬眸看过去,小团子像是才从冰天雪地里爬出来似的,一双小手紧紧抱着汤婆子,面颊鼻尖泛着红,眼睫上还粘了几片雪花,一头墨发被大氅压的有些乱,像只要顺毛的小黑猫。
还是那双明亮通透的眼睛,只是眼尾染上了层淡淡的红,微微下压,少了平日里的那份纯真欣悦,有些楚楚可怜,看上去叫人心疼。
驰宴眉头微挑,这是受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驰宴:我媳妇受委屈了。
岚娇:我委屈(我装的)
第18章
“王妃先喝些热茶暖暖身吧,奴婢叫人去备好沐浴用的热水。”
炉子支起来,屋内顿时暖和了不少,因平时王爷喜阴,殿里不管深冬还是初秋,一点火星子都没有,都是阴冷的很,宫人们不敢点炉取暖,生怕王爷瞧见了,会一个皱眉取了她们的脑袋。
要是实在冷的厉害,她们就往衣裳里垫棉布,塞几个汤婆子暖着,但这东西一般都是主子才能用,殿里人只能挑着旧的用,一个汤婆子纵使冷了,宫人们也能捂一天。
如今有了王妃,若不是王妃回来,这殿内一般也不得生炉子取暖。
太监每次去领银骨炭都是提心吊胆,一步三回头。
从岚娇入了宫门,这承明殿的人,心情都愉悦了不少,领炭火也是正大光明,麻溜的很。每人每天都盼着自家王妃快些回来,她们好点炉子暖手脚。
“这是今日新进的红玫茶,您试试可合口。”
此番宫女们如蒙大赦,端来温度刚好的花茶,说话都带着笑意。
一杯花茶下去,岚娇浑身都暖和了不少。她一双小手泛着红,珍珠心疼,给她拿来了软垫子仔细把汤婆子给包严实。
“王妃得打紧些,不能碰到过热过冷的东西。”
“唔……”岚娇冷啊,小手小脚都缩着,想起今日的糟心事,她就心情不好,嘟着嘴,两边脸颊吹的鼓鼓的。
她坐在内殿对侧,烛光映出的影子不偏不倚投在正殿的地上。
小团子低垂着头,一张小脸鼓鼓的,头顶竖起的毛发摇摆不定,一会儿软趴趴,一会又支棱起来,显得她有些呆。
好气好气,真的好气,岚娇把汤婆子当成今日那些人,两只手把汤婆子揪来揪去,揪完还捏了几下,捏完朝上面扇了两巴掌。
珍珠看不明白:“王妃,是这软垫不合手吗?”
岚娇又一巴掌扇下去,愤愤道:“不是,是我手痒,要磨磨。”
珍珠:嗯?
完事了岚娇还是觉得心里憋屈的厉害,两只小手握拳,对着空气又是一个连招。
放在驰宴眼里,这就是只受了委屈没处撒气,表面乖巧,背地里却偷偷挥爪子的小野猫。
瞧着王爷那又阴又毒的表情,徐公公急啊。
她们王妃才进来就被宫人们拥着径直去了内殿,一路低着头,压根儿没瞧见王爷。
而自家王爷呢?
从岚娇姑娘进门就一直盯着人家看,那眼神,由阴冷到正常,再由正常到了阴冷,看的人心里发毛。
说在意吧,这世间又哪有人拿毒蝎般的眼神看自个儿喜欢的人,说不在意吧,那眼神又不太对味,参了其他情绪。
想来想去,总之王爷从没那般正眼瞧过一个姑娘。
可若是岚娇姑娘真长久留下,那岂不是会经受一系列的折磨?
毕竟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在承明殿内活过一月。
一想到如此善良可爱的姑娘要香消玉损,徐公公心力交瘁,越想越乱。
他真拿不准王爷到底是喜欢岚娇姑娘还是厌恶人家。
徐公公咽了咽唾沫,咳了两声酝酿着开了口:“王爷,奴才叫人先伺候王妃到阁中沐浴吧。”
阁院离寝殿最近,这沐浴完了把人送寝殿里去,不费时间又不刻意,完全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等了一会儿,驰宴并未答他。
徐公公:……王爷您好歹给个话啊……
“王爷?”
他这声“王爷”喊的声低了些,内殿宫女们散去大半,这声音轻飘飘传到了岚娇耳畔。
岚娇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松了掐汤婆子的手。
仅一道屏风之隔,娟秀上小姑娘的软毛被吓的支棱起来,连肩头都颤了两下,动作瞬间规矩了,两边面颊泄了气,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
“嗯。”
驰宴声音冷冽,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收了爪子的小猫,眸底深沉,原来乖巧都是装的。
那双小鹿样的眼睛,除了清纯无邪外,还加了些其他的小心思。也不知那小团子的背后,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得了肯定答复,徐公公抹着冷汗道:“好嘞,那奴才先去安排着。”
岚娇后背发凉,若她方才没看错的话,驰宴隔了一道屏风在看她,那人坐姿随意,单手支颌,还是一贯的冷俊,眼底翻滚的寒意像是一把把冰刃要将她分割成块。
她强装镇静,殊不知手心早已浸满了冷汗。
倒也不是怂,只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未来反派生气,会没了脑袋。
寻着梦中情景,岚娇隐约可以预见,几年后,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凶残暴戾,世间再无人信他,也无人论他以往功勋卓越,誓死保家卫国的意气。
反观,百姓们纷纷揭竿起义,要将驰宴拉下皇位,灭了如此荒唐朝政。
一代英雄最后遭万人唾弃,所留在青史中的,除了一片骂名,再无其他。
别的不说,但她如今是驰宴的妻子,将来就是要跟他一起背骂名的人,为了以后死了能留个全尸,岚娇觉得自己还是得努力一把,争取不让驰宴成为那个千古罪人。
徐公公笑盈盈地走过来:“宫女们已将热水备好,王妃,先移步至阁中沐浴吧。”
“有劳公公了。”
她恢复以往神情,眉眼带笑,举止文雅,妥妥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走时还不忘给驰宴施礼告退。
然而这一幕幕落在驰宴眼里,看见的全是小猫的拙劣演技。
阁内水气氤氲,雾气弥漫,宫女们伺候了岚娇宽衣沐浴,仅剩一件中衣时,岚娇开口道:“麻烦你们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
宫女们以为是王妃脸薄害羞,不好意思让她们给她解中衣,没有多问便都退了下去。
等人都退出去,岚娇把屏风拉严实了,才慢慢解了中衣。
清凌凌的小姑娘身形出挑,肌。肤。晶。莹,白皙肌。理染上温热水珠,顺着线条蜿蜒而下,晕出一片淡紫涟漪。
透过氤氲白雾,可依稀瞧见姑娘小巧的锁骨下有一条颜色淡淡的疤。
—
寝殿内,宫女们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破天荒的,王爷竟是让她们在殿里多生些炉子,还让把殿里放着的香炉都撤了下去。
“王爷,这窗户要先开着么?”
徐公公上前给了那人一脚:“开着干什么?你是想待会儿让娘娘冻着吗?”
那人胆子一抖,立马滚了。
宫女欲上前帮其宽衣,奈何她们王爷瞧都没瞧她们一眼,径直走向床榻。
几人胆小,低着头往外面退,徐公公抖了抖拂尘,想着要不要上去把纱幔放下,谁知还没等他动,眼前便是一黑。
驰宴上了床榻,抬手挥灭了满室烛光。
不消多说,徐公公立马圆润地滚开了。
待岚娇沐浴完,看见的又是漆黑一片,守在门外的宫女上前给她提灯,只听殿内一句冷冰冰的“滚出去。”
吓得宫女立马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麻溜起来跑了出去。
岚娇:……
她接下来是要去送死呢?还是去送死呢?
深吸一口气,岚娇走了进去一路磕磕碰碰,她摸到了床沿,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先稳稳坐在了床沿。
“王爷,您是睡里面还是外面呀?”
“……”
没人应她。
行吧。
岚娇硬着头皮往里挪了两寸,在确定这块没人后便开始往上爬。
可没等她爬一半,耳边便传来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啧”。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拦腰捞了过去。
待灵台清明,岚娇睁眼便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瞳。
这是又压倒啦?
还是踩到了?
她想哭,但是她忍住了。
驰宴单手捆在岚娇腰间,把人牢牢锁在榻上。
小姑娘看上去奶凶,但胆子在他面前确实小,不一会儿那双盈满月光的眸子就泛上了水光。
他瞧的心中烦躁,反手掀起被子就盖在岚娇面上,冷声吩咐道:“睡觉。”
岚娇还想哼哼,但又怕驰宴咬她脖颈,只能缩成一小团。
鼻尖梅香忽远忽近,驰宴皱眉,伸手把小团子拉近了几分,他右手搭在岚娇玉颈,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待摸到那个印子,他的力道忽然重了几分,疼的岚娇咬被子直抽气。
不知过了多久,脖颈上的手渐渐停了动作,岚娇虽然困,但是她更饿。
今日只用了早膳,又跟慈宁殿那群人周旋一天,饿的她前胸贴后背。
睡着了几次,都被饿醒了过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腰间那只手,想挣扎着动一下,但才微微挪动,她就感觉上头的大反派皱眉头了。
无奈,她想着能不能先逼自己睡着,等明早醒了再用膳。
“咕噜噜……”
临近三更,她不出意外又被饿醒了。
岚娇难熬啊,肚子叫的一声比一声大,若她不开口,关是肚子的声音都能将驰宴给吵醒。
“王,王爷。”
她试探叫了一声,“王爷?”
第二声末,驰宴非常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岚娇心提到嗓子眼,稳着脑袋又叫了一声:“王爷。”
“再叫一声,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这会儿驰宴睁了眼,眸中烦躁不耐,周身寒气逼人,浑身上下都阴冷无比。
岚娇瞬间噤了声,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嘟囔道:“王爷,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岚娇:这不怪我,怪我的肚子……
第19章
岚娇说完这话,满室静谧。
除了窗外的飒飒风声,她只听得见自己紧张害怕的乱蹦心跳声。
清月透过流云倾泻而下,洒了满室清朗皎洁。无声间,身前人眉目间笼上了层阴沉雾霾,额间青筋隐隐暴起。
“你说什么?”
这几乎是冷的起冰的声音,咬牙切齿间像是要把岚娇给剁了。
岚娇浑身哆嗦,隔着一床锦被,此时她能明显感觉到驰宴周身散发出的骇人寒气。
她咽了咽唾沫,颤声道:“没,没什么……王爷,您接着睡吧,我就是说了个梦话,哈哈……您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