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娇顿时心口狂跳,她手指几乎不可察觉地颤抖着,她不敢想象,若着写东西被驰宴看见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同时,她也愤怒。
一个举世无双,为国为民谋利,在战场上拼死护国杀敌的大英雄,流过血,流过泪,失去过弟兄,孤身一人走旁人不敢走的路,凭什么现在就要被人说做是反贼!?
岚娇怒气直冲心口,她知道驰宴许是做了错事,或是惹了朝中大臣们的不快。但就因他摄政,因他站的高,因有人看他不顺眼,所以便要被冠上如此罪名吗?
曾经的种种丰功伟绩无人记,倒是被人寒了心后,污水成片,都是些落井下石之人。
到底为什么?
岚娇只觉荒唐,到底为什么要这般对待一个英雄。
这背后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王妃。”
正当她思虑正深时,珍珠于屋外轻声道:“皇后娘娘来了。”
岚娇猛然回神,慌乱中,她挪开灯罩,将宣纸烧作灰烬。
缕缕青烟腾起,蜿蜒消散。烛火映出她此刻苍白面容,岚娇皱眉,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这些东西。
她匆匆收拾了案桌,面色如常道:“见过皇后娘娘。”
容氏面带和蔼,扶住了她:“你是王妃,无需同本宫行礼。”
“病可好些了?”
岚娇乖乖点了头:“谢娘娘关心,我方才下地走了几圈,现在感觉精气神好多了。”
“太医开的药要按时服。”容氏宛若对待自己的孩子,“你好好养病,缺什么,要什么大可跟本宫说,本宫几天没见你,瞧着都瘦了些。”
岚娇如今心思压根不在自己的病上,她道:“兴许是最近吃的少了些,娘娘别担心,我长肉很快的,病好的也快。”
说罢,她还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容氏被她逗笑:“真是没个大人样,本宫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同你说。”
“几日后宫中有个小宴,邀请的都是各家公子小姐,在一起谈谈诗,瞧瞧戏,要是那日你病好的差不多,便跟本宫一同出席可好?”
本打算看书学习诗经,再研究策略的岚娇微微迟疑。
但皇后帮过她,人也好,面对这么个邀约,她也不好拒绝,笑着道:“嗯啊,娘娘到那日跟我说便好。”
瞧着这明媚笑颜,虽带着些许苍白病气,但着实是耀眼,旁人看着也跟着开心。
容氏真是打心底里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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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容氏拿来了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珍贵药材与补品。
她抬抬手,宫女们便一箱一箱往屋里送,不一会儿,侧房就被塞的严严实实。
旁人瞧着心中讶异,这些上好药材可都是宫中都找不到,连太医院都见不到的珍贵药材。全是花了大价钱从宫外按季买回来,到了一定时间才有,且数量有限,可想而知的珍贵。
她们不懂为什么皇后要对一个刚来的小姑娘这般好,什么好东西都往这承明殿送。
容氏交代了岚娇照顾好自己,但凡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她,待一切打理妥当后才离开。
静谧又落于室,岚娇望着容氏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唏嘘。
梦中容氏落入深宫纷争,争宠夺利,最后因爱而亡,就连离开的最后一刻,口中都念着皇上萧辕的名字。
但萧辕浪荡多心,自始至终都流连于花丛之中,对于各个妃嫔的喜欢与真心,都是随意丢弃,毕竟他从来都不缺这些所谓的倾心相对。
他心悦过很多人,但从未爱过任何人。
—
泰和殿。
原本还吊儿郎当抖着袖子的李熙文在见到驰宴的一瞬间立马就站直了。
他恭敬行礼道:“摄政王。”
驰宴没看他,径直走向了正坐。
对于异姓藩王坐上龙椅,众人已是麻木,亦或者根本不敢反驳。
不管是摄政王驰宴替政,还是皇上萧辕亲自上朝,皆是相差无疑。更何况驰宴手上现在所持有的兵权已是大权在握,众人巴不得去讨好他,所谓结党私营已成常态。
昨夜萧辕喝多了酒,又与嫔妃玩到深夜,这会儿起都起不来,旁人叫一声那都是顶着杀头的大罪,只能叫了公公去请摄政王帮忙先处理的朝堂上的事情。
大臣们对此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毕竟这么一个昏君,就算他上朝也解决不了什么事情。
百姓们在外边吃了上顿没下顿,边境饿殍遍野,而一国之君非但不过问,且山珍海味的吃着,挑三拣四,铺张浪费!
见到驰宴大大方方的坐在龙椅上,工部侍郎齐大人面色微变,想起那日驰宴所说的那些非人听的言语,他愤愤喘出一口气:“有此昏聩君王真乃家国不幸!”
“老齐!”这话说出来可是吓坏了旁边的人,他面露惊恐,小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驰宴听见了,是要掉脑袋的事!”
齐大人愤恨道:“听见了便听见了,我还怕他不成!现在大明的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你我都清楚,但皇上亲王都是什么样子?各地官员是什么样子?”
“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从始至终可有为国为民谋过利?造过福?有几人做过一桩善事?我这颗脑袋搭进去不要紧,但我绝不能再让大明的百姓们过着草衣木食,流离失所的苦日子!”
“诶!”
官员急忙去捂他的嘴,无奈道,“自己过的好不就得了,你管那些事干什么啊?天下流离失所的人那么多,难不成你要一个一个帮过来,跟皇上对着干,最后丢了饭碗,没这个必要啊!”
“是啊。”一旁的大臣附和道,“如今这个时候,保全自己都难,谁还会去操那个心,你啊,就是心大,根本不想想要是出了事,自己那一大家子人要怎么办。”
“当着圣上的面多说几句好话那就是好几筐银子,又有谁像你齐大人一样敢上去同皇上顶撞的?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如此荒谬绝伦的话听的齐大人额头青筋暴起,他怒视几人,愤愤甩袖离去。
他不曾想过,如今朝堂的上百位堂堂父母官竟都是变成了这么个样子!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驰宴坐于高座之上,冷眼扫过带着高帽的百官,当看见齐大人时,他目光微凝,与其后者对上了视线。
齐大人面色不善,望着他的目光更是充满的憎恨与不满,像是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重重别开脸,火气冒的就差冲上来扇他。
“王爷。”
大臣揖手道:“前些日子的雪灾一事,臣已让当地官员下去处理,现今已开仓赈济,接济百姓们。”
他撒谎不带眨眼睛,说的是声情并茂,邀功似的冲着驰宴深深拘礼,满脸堆笑。
可惜今日驰宴看上去心情不好,一直冷着脸,虽说大家都已习惯了这幅面孔,但却感觉大殿中寒气逼人。
见不得驰宴回应,他只得又鞠一躬,才讪讪退下。
徐公公站在下边一甩拂尘道:“将人带上来吧。”
话音刚落,侍卫便架着礼部的白侍郎上来了。
被饿了几日,原本满腹肥肉圆滚白胖的白侍郎已是面色蜡黄,肚子小了一圈,就连面颊上的肉都抖不起来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王爷,臣所说的句句所实,望王爷明鉴啊王爷!那李大人明明就是存心要害臣,才会说臣贪污银钱!王爷明鉴啊王爷!”
这可是喊的满朝的人都深吸了一口气,全装作看不见。
平日里因着白侍郎仰仗了太后的势力,众人都是上赶着去追捧讨好他,这回人被抓住了把柄,全部人都恨不得避开他十尺之远。
生怕他一个怒气上头,绝望之时把别人的丑事给一并抖出来。
驰宴不看他,只是开口冷声道:“李熙文。”
李熙文立马就是一个百米冲刺连滚带爬地过来:“臣在,臣在!”
“告诉他。”
“是。”
“白侍郎。”李熙文一脸肃立道,“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一口一句是我诬陷的你,那证据一桩桩都摆在面前了,你还要抵赖!”
看着李熙文,白侍郎眼中闪过歹毒之意,他梗着脖子就吼:“什么证据!你有什么证据!你还好意思说我,李大人你自己不也是成天花天酒地,银子大把撒!养的美人没一群怕是也有一窝了!”
“你自己没脸没皮的,哪来的底气说我!”
这会儿的白侍郎已经是破罐子破摔,完全同李熙文撕破脸皮了,吼的简直的脸红脖子粗。
李熙文差点被气笑了,他倒也不急,只是慢悠悠的说:“我撒钱那是我有钱,我养美人也是我有钱,我就算跟白侍郎你一样盖金屋也是我有钱,而且我的钱全是干干净净我自己挣来的!不像白侍郎,偷着摸着的挪公款。”
“你!”白侍郎眼睛一瞪,立马就要开始破口大骂。
“住口。”
驰宴一记眼刀扫过来,渗的白侍郎舌头打结瞬间没了声。
“白府的账房烧了,白侍郎可知道呀?”徐公公道。
“这事我怎么知道!?”
白侍郎抵死了道:“这几日都被王爷关在宫内,府内事情臣一概不知!”
“也对。”徐公公笑了笑,“继续拉下去关着吧,待府中烧成灰的账本找到了,再同白侍郎您商议。”
说罢,他补了一句:“另外李大人已经将李府账本都给我们瞧了,查了好几遍,并未发现任何的问题。”
直到被拉下去的时候,白侍郎那歹毒如蛇蝎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李熙文,简直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散了朝,百官纷纷向驰宴献上奇珍异宝以表心意,驰宴瞧都没瞧一眼,径直出了大殿。
徐公公留了个心眼,知道近日王妃喜吃零嘴,便只留了些吃食,其余珠宝全推了回去。
旁边的大臣瞧见了,凑上去问了句:“徐公公,留这么多吃的,这是王爷又变喜好了?”
徐公公咳了两声:“并未,只是王爷最近在养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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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荒唐!定是你故意要这般说了来遭本世子妃的心,来人,拉出去杖责两百!”
两百大板!
众人心惊,齐齐屏气不敢出声。
这要真是两百大板打下来,这姑娘别说喘口气,怕是还未到一百大板身后皮肤就已经血肉模糊,后半生也就费了。
丫鬟吓的小脸煞白,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世子妃饶命啊!这是奕夫人身边的丫鬟同奴婢说的,奴婢真的没有胡乱说话,更没有骗世子妃!”
安和侯府内,岚云尧听了下人传话,说因着府内近几日老夫人要回来,奕夫人怕府里有些不懂规矩的人会冒犯到老夫人,就要先让她回岚府去待几日,等学好了规矩再回来。
这简言意骇的,不就是让她滚回去吗?
岚云尧怒意上头,抓过东西就往小丫鬟身上砸:“闭嘴!我让你闭嘴!”
陶瓷茶盏质地坚硬,这般猛地砸过去,直接在丫鬟头上开了个口子,瞬间鲜血淋漓。
丫鬟惊叫出声,惊恐无比地看向岚云尧:“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啊!”
她紧紧捂住额角,鲜血仍从指缝不断流出,滴在地上弄脏了屋中地毯。
“脏死了!”岚云尧叫嚣着去扯小丫鬟的鬓发,死死将她的头往水盆里按,“竟然弄脏了我的白毯,我今天就将你这层烂皮剥下来!”
小丫鬟被死死按在水里,口鼻呛咳,十指死死扣在地上,整个人呼吸困难。
“世子妃!”
丫鬟们惊呼上前死死拉住岚云尧的手,“世子妃您放手!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她算什么东西!?”岚云尧眼中戾气浓烈,面容扭曲狰狞,“她只不过是一个给我端茶倒水的奴才!冒犯了我凭什么不能罚她?她的命能值几个钱!”
“你们再拦我,我并连着你们一起处置了!”
纵使岚云尧这般威胁她们,丫鬟们的手仍是死死拉住了她,不让她再把人往下按。
岚云尧:“你们哪来的胆子!”
“云尧,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瞬间打破了这一方癫狂闹剧。
宋裴轩大步走了进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岚云尧:“云尧,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宋裴轩看向自己的一瞬间,岚云尧即刻就松开了按住丫鬟的那只手,宛如被火舔舐了一般,她将其背到身后,手掌死死攥住了衣摆。
被松开的丫鬟几人将其扶了起来,只见她眼眶霎红,面色苍白且布满鲜血与惊恐,站在原地不断剧烈咳嗽,似是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几个姑娘给她顺背,小声安慰着她。但小丫鬟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岚云尧,她浑身发抖,眼里除了惊恐便是防备。
对上宋裴轩陌生的眼神,岚云尧面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后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往外掉。
“宋哥哥。”她声音软糯,全然没了方才的尖锐与大肆咆哮,“方才这个姑娘说要让云尧滚出安和侯府。”
“说若是云尧不滚出去,她就去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来赶我,云尧气不过,就同她争执了几句,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动手打了云尧。”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哗哗往下流,哭的是梨花带雨,脆弱不堪。
宋裴轩皱眉,他抬眼看向后面的丫鬟。小姑娘面上森白无比,毫无血色,她紧紧咬着唇不甘在心,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污蔑一般,眼眶通红,其间布满了红血丝。
其他小丫鬟们听见了岚云尧的这番话语皆是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岚云尧于暗中死死瞪着她们,示意若她们敢多说一个字,她就要了她们的命。
“真是这般?”宋裴轩迟疑朝小丫鬟问道。
小丫鬟微微一怔,毫无血色的小脸深深低埋了下去,她嘴唇不可察觉地在颤动。
一旁的姑娘死死攥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暗暗摇了摇头。
半晌,她哑着声音道:“回世子,是的。”
“是奴婢没有礼数,惹了世子妃的不快,让奴婢受罚,奴婢没有怨言。”
这番话一出,岚云尧暗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