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倾身道:“怕是姑娘你记错了吧,这宫里每个人见到太后娘娘都是要给太后娘娘磕头请安的。”
丽贵人跟着附和:“是啊,就这么点规矩都记不住么?真是蠢死了,若摄政王妃不知礼数一事传出去,除了宫里,只怕摄政王脸上也挂不住吧。”
“你大大方方磕几个头,这事也就算了。”
话音刚落,她转头看向另一边,那人面上带着戏谑正在瞧她。
岚娇无奈,她本不想招惹是非的。
“是吗?”岚娇问,“那你呢?”
她语调淡淡:“这位主子的品阶应当是个贵人吧。”
嬷嬷脸色僵硬站在一旁,欲要出言阻拦。
但岚娇哪里管她,她看着丽贵人,面色和蔼却语气薄凉:“怎么你看见我,不起来行礼呢?”
她瞧着的人正是坐姿随意且穿着不合规矩的丽贵人。
方才她过来时,见到宫女不小心给炭火沾上了水,本是好好一筐炭火一时半会儿用不了,众人便换到了侧殿,叫人新烧了个炉子。
岚娇亲眼瞧着各个嫔妃给太后磕头请安,唯独那个穿红衣服绕过众人径直就走了进去。
她在梦中见过这人,贵人街品,不是个善茬。
往日她被欺压惯了,众人都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之前丫鬟宫女一事她可以不计较,现在这人上赶着过来找她茬,她不咬还回去倒也还真不好意思。
大冬天的,丽贵人仅一件纱衣裹身,领口深深瞧得见一片雪白,妆容浓艳,别的嫔妃都是坐的端端正正,唯独她两腿惬意叠在了旁边的小榻上,随意至极。
被这么一点名,丽贵人倒也不怕,她嗤笑一声:“让姑娘见笑了,不过我近几日头疼,身体不适,是皇上特准了的无需请安,只得静养。”
她特意将“皇上”二字念的重了些,便是要让岚娇知道,她这是皇上准的。
“倒是岚姑娘。”丽贵人阴阳怪气道,“这才进了承明殿几天,怎么就成摄政王妃了呢?”
岚娇心想我不招惹你,你倒是上赶着来咬我。
她微微一笑:“成没成摄政王妃,贵人你大可以去问问王爷。”
说罢,她别过眼,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丽贵人。
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侧眸,岚娇衣领微微往下,一块青紫色的痕迹不甚划过丽贵人眼帘。
让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
丽贵人扬起手指大骂道:“你这个狐狸精!你竟然!”
“行了!”
秦氏皱眉,她最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吵吵嚷嚷的。
“人来了么?”
嬷嬷道:“回太后,易玄师傅马上便到。”
秦氏冷冷看着岚娇:“既是从乡野回来的市井野女,为保皇家气运,哀家得好好看看你的八字气数!”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小白兔要雄起!
第14章
想起岚娇脖颈处那抹不经意间露出的痕迹,丽贵人气红了眼,心中妒恨。她右手死死攥住绣帕,若不是太后出言阻拦,她怕是已经冲上去把岚娇的脸给撕烂了。
她最恨,最恨这样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自己想要之物的人。
明明她什么都不是,没有出生,没有家世,只不过一个卑贱的乡野之女,没有半点比得上自己,凭什么能留在了承明殿!
她防了那么多人,手上早就染满了鲜血,成了曾经最厌恶的自己,每日望着镜中面容,她都恶心。不惜代价的赶走所有妄图抢走她东西的人。
她觉得自己做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连皇帝都对她百依百顺,成为独宠,可驰宴却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这几日她在周围安排了不少眼线,可昨夜之事,却是没有一个人来同她禀报。
丽贵人双目死死望着岚娇,本以为再出来会是一具尸骨,可谁能想到,驰宴竟是把人留在了承明殿。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她本不想这样同人争夺!不想变作善妒之人。
家父的心狠,她进了宫,成了为家族谋途的人,而姐姐得以嫁得如意郎君,家中美满,过着安稳日子。
现在父亲只顾问她要银两,叫她好生讨好皇上,家里十几张嘴吃饭全靠自己,所有人的前途也皆系在了她身上。
所谓的安稳,舒心,这些都是她不敢去奢望的。
可明明一开始……明明一开始,是她先动的心啊!
老天怎会如此不讲理。
丽贵人死咬牙关,一双眼睛红的渗人。
被太后训斥后,她倒是规规矩矩地坐正了。
芫嫔注意到丽贵人的神态,天寒茶凉,她放了茶盏,抬眼朝岚娇看过去。
岚娇入了座,宫女端来了上好的毛尖,她却只是看来一眼便皱了眉头。
芫嫔目光淡淡,岚娇人生的漂亮有灵气,气质出众,骨子里也带着一股傲劲。
只是这股傲劲,似乎是藏在了乖巧,温顺的外表之下。
倒是个会知进退的姑娘。
她垂眸,余光看见丽贵人通红的眼,兀自自嘲一笑。
怎的能这般蠢呢?
秦氏冷冷扫过这一圈人:“哀家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宫中聒噪,你们要说什么可都要仔仔细细的想清楚了再说。”
嬷嬷:“娘娘,易玄师傅这会儿应当是进了大殿了。”
一提到易玄师傅,秦氏面色都好了不少。
她道:“无妨。”
易玄师傅是京城安和观内颇为德高望重的女冠,也是她最为相信的道门之人,这宫里但凡是有了什么事情,都会请她来瞧瞧,先行参谋。
秦氏前段时间身子不适,请了太医院的人来瞧都没看好,连着吃了十几日的药,都毫无起色。但易玄师傅仅来看了她面色,都无需诊脉,便开了一副药,不等五日,她这身子竟好了。
后才得知是这宫里有小人作。祟,这才伤了娘娘凤体。
寻着生辰八字,侍卫找到了身处冷宫的嫔妃,几人枕头底下均藏着几个扎满针的破布娃娃,那娃娃身子内有一圈纸,上头赫然写着秦氏的生辰与年岁。
得知此事,秦氏暴怒,当即便下令处死了那几个拼死反抗的嫔妃。
除了给自己瞧病,秦氏还托易玄师傅给皇帝开天智,希望能让其变得聪明些,成为一代明君。
这不,每过五日,宫女们都会往泰和殿内送形色各异的药丸和汤药。
殿内,嫔妃们喝茶的喝茶,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看上去太平一片,实则心底暗涌,每个人都等着瞧那薄命姑娘的好戏。
见宫女端上来的茶水岚娇不喜,珍珠稍侧头同一旁的宫女说了些什么,宫女听后面上迟疑,转身退了下去。
眼尖的嫔妃看见了,不经冷嘲道:“姑娘这是嫌咱们太后娘娘这的茶水太过涩口,瞧不上么?”
岚娇面上始终带着笑,淡淡的,瞧不出丝毫和蔼的样子。
“小女体寒,这上好毛尖只怕是无福消受了,望娘娘莫要怪罪。”
嫔妃嗤笑一声,翻着白眼想继续说几句,但想起方才太后的斥骂,怕成了眼中钉,她讪讪住了口。
对上岚娇带笑的眼眸,她只觉晦气。
一个身份低微的人,竟还金贵上了,比她们都挑。
“娘娘,易玄师傅到了!”
门外宫女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白衣的女道人便走了进来。
窗外松柏压了一身雪白,掀开了门帘,屋外冰霜四起,争先恐后地朝里涌。
岚娇看了一眼丽贵人,心想她不冷吗?
穿那么少,她真的不冷吗?
对方也在瞪她,一双眼珠子圆溜溜红彤彤的。眼底翻滚的恨意,让岚娇错以为有把刀子抵在自己脖颈。
……我没偷你的没抢你的,至于这么恨我吗……
“贫道见过太后娘娘。”
那人穿了一身白,木簪束发,手挽拂尘,面容整肃,见了秦氏弯腰微施一礼。
岚娇看过去,这位女道人虽年岁已高,但发间不见白丝,面容精神,走路间也是足底生风,瞧不见丝毫的老气。
她微微挑眉,想必这就是在京城乃至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易玄师傅了。
还在岚府的时候,她曾听过这人的名号,都说她如神医在世,世间再难的疑难病症她都能妙手回春。
当年母亲染上风寒,经久不愈,请了各地名医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父亲便想着寻个门道去京城请易玄师傅来府中给母亲看病。
不等父亲派人出发前往京城,母亲的病突然好转,没过半月便能下地行走,同往常无异。
邻家人一开始便是得到了易玄师傅徒弟的医治,家里小儿子右腿遭马车碾压,骨头断了,没了知觉,路都走不了,但那小徒弟仅是给了瓶药水让其服下,不出一月,那人瘸了的右腿竟是恢复了知觉,能走能跑。
她不免好奇,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神医么?
若真有如此厉害神奇之人,那京中那些寒窗苦读了十多年,排的上名号的大夫与太医院的御医们,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收拾了东西散伙走人?
“易玄师傅。”嬷嬷伺候了她入座,添上茶水,她朝岚娇的方向看过去,“娘娘所说的人便是那位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
第15章
此时已至戍时,白昼渐落,宫女燃起香烛,绣有白杏的灯罩晕出满室暖黄。烛光跳跃,易玄师傅眼神犀利老练,她一抚拂尘,沉吟片刻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嬷嬷看了岚娇一眼,言语不屑:“这姑娘姓岚,单名一个娇字。”
“也不知是从那个犄角旮旯出来的,竟也是冠了岚字姓。”
满殿的嫔妃都等着瞧戏,丽贵人更是一脸的戏谑,她倒要看看,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野东西,能厉害到哪里去。
被摄政王留下了又如何,男生的心她能不懂吗?厌倦一事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该是她的东西,始终都得是她的。
旁人半点都碰不得。
易玄师傅放了拂尘,双眸仍看着岚娇,岚娇也不怕,端端正正地坐直了给她瞧。
“不知岚娇姑娘是哪的人?”
岚娇微微一笑:“易玄师傅竟是神通广大之人,又怎会不知我是哪的人呢?”
易玄师傅微梗,面上不动声色:“贫道只是想确认一二罢了。”
“若贫道猜的没错,姑娘应当是商阳人。”
岚娇一双眼睛黑亮,她眨了眨眼:“你猜呀。”
易玄师傅:“……”
秦氏一拍案桌,怒斥道:“岂有此理!谁给你的胆子能在易玄师傅和哀家面前这般放肆!”
说罢,嬷嬷撸了袖子就准备把岚娇给拽起来。
易玄师傅一抬手,阻止了道:“娘娘莫怒,岚娇姑娘天性如此,贫道无妨,娘娘无需介怀。”
听了易玄师傅这话,本要继续发作的秦氏压下怒火收敛了下来。她冷哼道:“若不是易玄师傅替你说话,哀家早就已经叫人将你丢出这慈宁殿了!”
岚娇笑着应了,实则心底翻来无数个白眼。
“娘娘近日感觉身子如何?可还有疲乏之感。”
易玄师傅转开话题,余光看了一眼岚娇,眼底神色不明。
嬷嬷笑着应答道:“太后娘娘自从吃了师傅您上次给的那几副药,身子好了不少,平日里走路这头都不晕了呢,晚上入眠也快,不会夜中惊醒,气色都好了许多。前几天皇上来这,还说咱们娘娘年轻了十多岁呢!”
“娘娘本就年轻。”
“是呀,要说太后娘娘这肌。肤,那可谓是吹弹可破,臣妾都自愧不如!”
“要臣妾看,娘娘比咱们任何人都要年轻呢!”
此话惹得满殿欢笑,秦氏此番心情大好,挥手就赏了那几个说话好听的嫔妃们一人一盒首饰。
首饰到手,望着里面翠绿金黄的金饰翡翠,几人眼睛都亮了,连忙行礼道:“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岚娇心中大骇,还能这么玩吗?
她看着秦氏眼尾的皱纹和略微松弛,黯淡无光的皮肤,心中感慨,真亏那些嫔妃能睁眼说瞎话。
易玄师傅满意点了点头:“娘娘身子恢复了便是好事,但是这平日里还是得请娘娘莫要太过于操神劳累,需多加休息才是。”
秦氏连连应着,对于这位女师傅,她可谓是尊重有加,重重有赏不说,且对于易玄师傅说的话,她字字都信,铭记于心,就差将其当活菩萨供着了。
“不过……”易玄师傅眉头微蹙,有些欲言又止。
秦氏心头一跳,忙道:“易玄师傅请说。”
“贫道方才进来便觉得殿内邪气缭绕,娘娘这几日可是收了件奇珍异宝。”
“今日刚收了件珊瑚宝玉,是丽贵人送于哀家的。”
秦氏心中慌的厉害,她吩咐道:“快去将那珊瑚宝玉取出来给易玄师傅!”
嬷嬷一路小跑去偏殿,连推带拽,差点去了半条命才把珊瑚宝玉给拖到了殿中。
丽贵人看着自己弄来的东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位师傅。
她凝眸,莫不是自己送的这珊瑚宝玉被人给换了?
易玄师傅一抖拂尘站了起来,她踱步至宝玉旁,细细看着那赤红纹路。
片刻后,她似是叹了口气,语气惋惜:“这宝玉确实是稀物,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秦氏紧张问。
“只可惜却沾上了阴晦之气。”
易玄师傅:“这宝玉本能保人安危,滋养心脉,可若是沾到了阴晦之气,便是成了至邪之物,招灾引祸不说,若阴气外露,只怕是会有损皇家贵体,祸及家国。”
“竟!竟有此事!”
“娘娘莫急,这阴晦之气还未深渗,若找出其源头,贫道便能祛除此不详之物。”
“来人!”秦氏凤眸一凌,“即刻封锁了慈宁殿,此事若不查清,任何人都不得出去!”
说完,她反手指向岚娇,怒喝道:“定是你这贱。婢将这阴晦之气带来的!”
—
泰和殿内。
“皇上!牟边雪灾严重,饿殍遍野,百姓们已经快四月不曾见到一粒粮食了!”
“还请皇上命当地县尉开放库房,移民救食!”
“边北悍匪横行,烧杀抢掠,百姓们苦不堪言,忘皇上安抚流民,严治流寇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