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长安街的药铺
时间:2022-01-18 17:14:49

梦里什么都是虚无的,如今倒是稀里糊涂真实感受了一番。
慌乱中她听见男人暗嘶一声。
他听见男人低低的声音,“手给本督松点,是要勒死本督么?”
谢幼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手,正要起身,不想裴珩却忽然摁住她的肩,低声道,“不过,没看便是没看,犯不着给本督行这样的礼。”
谢幼萝抬眼看着他,那水润如樱桃的唇颤了颤。
这四周缠绕的是青树绿叶,她一身粉色衣裳,倒是与这景色相衬的紧。
他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谢幼萝不禁眨了眨眼,牵动那颗泪痣,叫她这张脸瞬间生动起来。
裴珩猛的松手,将怀中温香软玉推了出去。
微风拂过杏林,裴珩背过身去,眯了眯眼,这春日景,真真是扰人心绪的紧。
他抿唇,心底忽觉一阵烦扰,他面色渐冷,不再看谢幼萝,甩袖而去。
谢幼萝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莫不是因为自己撞见了他与那位姑娘私会,生气了不成?
“姑娘,起风了,咱也回吧。”碧云瞅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一时觉得这地不太好。
正要走,身后又传来一道女声,“姑娘留步。”
谢幼萝看过去,是在那边守在亭外的侍女。
“咱们姑娘有请。”
*
方才与裴珩那番想必是叫这宝蔻姑娘瞧了去,这会莫不是兴师问罪么?
转念一想,便是兴师问罪也没什么怕的,她与裴珩又没什么关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谢幼萝过去时,那人依旧坐着,正拿着剪子剪着一面纸,她过来了,手里也没停下,“坐吧,这里有新鲜糕点,我一个人吃不完,浪费了便可惜了。”
这声音就是那日在寺里与裴珩私会的女子的声音。
果然是这人,难怪裴珩待她不一般。
这事,她放下了手中的活,抬了头。
谢幼萝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宫里出来的女子自然是好看的,举手抬足之间都透着一股贵气,指不定是哪个公主呢——
谢幼萝不知怎么称呼她,踟蹰许久,对方先她道,“我姓沈,名宝蔻,叫我宝蔻吧,你呢?”
她的声音很细腻,听着很是温柔。
“谢幼萝。”
沈宝蔻笑了笑,“那我就叫你阿萝好了。”说完又望着裴珩离开的方向道,“你和裴督主——”
到底是开口问了,谢幼萝做好了准备,道,“宝蔻姑娘误会了,我和三爷没什么关系的。”
沈宝蔻又拿起剪子,百无聊赖地剪着,“是么?”她抬眼望着谢幼萝,双眸弯了弯,犹如那新生的月牙,“我认识他这么些年,还没见过他和哪个女人这般亲近过。”
原来是老相识。
“想来在他这头,你是特殊的。”
谢幼萝闻言,涩涩地笑道,“他算得上是我的恩人,别的没了,”他对自己不一般,也不过是因为裴荀,当然这点自是没必要与她一一道明,“他是个好人。”
不料沈宝蔻却突然笑了起来,“好人?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是好人。”她目光忽然地望着另一处,眼底渐渐空了一般,谢幼萝只觉她的眉眼染上了一层哀愁,她语调恍惚, “许是这人都有是好人的时候吧,不过看面对的是哪个人罢了,在自己欢喜的人跟前,冰山也会融化出一丝温柔来。”
沈宝蔻这话,谢幼萝理解不了,但她会看人,她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眼底是藏着故事的。
她好像很了解裴珩,至少比自己了解,谢幼萝莫名觉得失落,她低下头去不说话。
“阿萝姑娘,你有喜欢的人么?”
这是第一次被人问这种问题,谢幼萝着实愣了许久。
喜欢?
什么是喜欢呢,她不知道。
她摇摇头。
她脸上尽是懵懂茫然。
沈宝蔻一眼便懂了,这是个心思很单纯的姑娘,她低头摆弄着那剪纸,“你有情不自禁想见一个人,因为对方而失落的时候吗?见到对方时,心底像开满了花一般,喜不自知呢?”
她说的,是喜欢吗?
谢幼萝垂眸,想起在船上那段日子,总是去开那小窗户,分明是什么事都没有的,但就是想听听那人的声音,若是能见着他的脸,更是欢喜,她想起那些个有关于那人的梦,总是与他最肆无忌惮亲近的梦,还有那人上午因为宝蔻过来而匆匆离去叫她失落万分的身影,甚至还有一些心酸。
这些是喜欢么?
她双手握紧,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许久才冷静下来,冲沈宝蔻道,“不知道,往后许是会有的吧。”
沈宝蔻没有继续那个话题,道,“之前听说他府上住了一位姑娘,想来就是你吧。”
谢幼萝心下一紧,合着她方才问那么多,还是在试探自己个裴珩的关系呢,谢幼萝想着要不要认真解释一下,但是想想又觉得没必要,若她与裴珩真是那般的关系,自己解释了反倒显得欲盖弥彰了些,她点头,“暂时住一段时间。”
沈宝蔻却道,“你别误会,我只当他哥哥的。”
没想到她倒是如此坦诚直接,瞬间叫谢幼萝觉得自己过分小气了些,面上还是道,“没有,没有误会。”,她视线落在沈宝蔻放下的剪纸上,虽未平铺开,但隐约能看出一个轮廓来。
那是一个“辞”字。
“我挺羡慕你的,能跟在他身边。”沈宝蔻声音低下去,兀自道,“不过仔细想想,也有个人亦是一直在我身边的,却不过是若即若离的风,总在眼前飘着,伸出了手,却抓不住。”
谢幼萝却仰头笑道,“也许你抓到了,不过是没有感受到罢了。”
“是么?”
“阿萝觉得,能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人,眼里定是有你的,如若不然,不说看一眼,这看久了,总是会烦的,哪里还会在跟前待着呢。”
沈宝蔻眸子亮了亮,“也许,你说的对。”
她起身,走到亭子外边,整个人置身于杏林之中。
这时有侍女上前扶住她,“今日上午跑了路,这会子又说了些话,姑娘还是回去歇息吧。”
“成吧,”她心情大好,对谢幼萝眨眨眼,“这书院里着实无聊,我就住在银杏园里,你明天来陪我聊聊天打发时间好不好?”
像是已经熟识了的好友,谢幼萝忽然觉着一抹亲切,她点点头。
“对了,”沈宝蔻招招手,“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幼萝过去,她凑过来,细语道,“你知道裴督主怕什么吗?”
谢幼萝心想,这世上怕是除了皇帝,别的便没有他裴三爷怕的吧,于是摇摇头。
却听沈宝蔻道,“他呀,怕老鼠。”
说完便跟着侍女们一道离开,留谢幼萝愣在那里。
裴珩怕老鼠?
 
作者有话要说:
裴爷将来可能还会怕媳妇???
 
第31章 欢喜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高大挺拔如山的身姿,总是冷着一张脸,端得高高在上的裴珩,竟然会怕老鼠?
这东西便是她都不怕的。
她忽然想起在那日在船上,听见隔壁翻箱倒柜的声音,这才发现了那窗户。
莫不是那会他在屋里发现老鼠了不成?
谢幼萝有些想笑,想来这事是极少有人知道的,不过碧云还在身边,怎么也得忍住不是。
万分不巧的是,她到底在离开银杏园后回屋里的路上,再次碰到裴珩时,克制了一路的笑,在看到本人时到底没忍住。
裴珩依旧冷着一张脸,见她忽然笑了起来,眉毛拧住。
不过这笑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谢幼萝抬头看到这人的脸,那笑便凝住了,她欠着身子,“三爷。”
她低着眸子,望见裴珩的脚往前走近了一步,接着一只手抬起,略顿了顿,最后到底是落在她肩上,谢幼萝一颗心忽然旋了起来,那只手很是修长,指甲是打理过的,干净圆润如同白玉,从前她没注意到这些,这会不知怎地忽然这个人的每处都叫她想——想细细看上一遍。
肩上几片落叶被他一手拂去,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她的眼神总是这般亮亮的,看多了,总是叫人有些心神不定,裴珩挪了眼,再次转了身去。
若是他再看一眼,会发现谢幼萝眼里的星辰骤亮,犹如一片星河。
那里面装着的是少女懵懵懂懂的情窦初开。
他背对着自己,谢幼萝意识回笼,慌乱起来,不敢再看你裴珩,犹疑许久才道,“阿萝回屋了。”
“明日陆先生生辰,你过来,一道用个午膳。”
他说完便先她一步离开,谢幼萝在后头呆呆应了个是字。
这一晚谢幼萝是彻夜未眠。
她害怕自己一睡着便会梦见裴珩。
今日沈宝蔻那番话叫她想了很多,自己因着裴珩生出的那些个失落,在船上和他隔着一扇窗说话时的欢喜,从就前还觉得莫名其妙,如今这会倒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娘在她九岁那年便走了,后来待在杨氏身边那些年,杨氏什么也没有教过她,更别提这些男女之间的事。
谢幼萝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自己为何偏偏对裴珩生了这样的心思。
从前那些经历,叫她格外的敏感,不安心,可是自打遇见裴珩之后,这个男人每次都能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叫她觉得只要他在身边,总是安心的。
他总是冷着脸对他说,还不快跟上来。
她迈向他的步子是从没有犹豫过的。
他说的话,她总是信的。
就像他说的,有他裴三爷在,还怕什么?
谢幼萝双手捂住脸,仿佛一团凌乱的线给理清了,心里渐渐踏实起来。
尽管她知道,裴珩对自己是无意的,从始至终只是为了裴荀才这般待自己。
她怀揣着心事挨到了天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直到近晌午的时候被碧云唤醒。
陆先生那头的小童子过来请了。
匆匆梳洗打扮之后,谢幼萝随啊小童子赶了过去。
这宴席依旧设在陆先生住处的花厅里。
谢幼萝过去时,书院里的两位先生已经在桌前落座,还有昨日在银杏园里的沈宝蔻,坐在沈先生旁边,正挽着沈先生的手臂,说着什么,见谢幼萝进来,扬脸笑道,“阿萝过来了,坐我这吧。”
谢幼萝忙上前,弯身行了个礼。
依了她的话,在她身侧坐下。
众人在等着裴珩。
陆应学忽然道,“瞧着谢姑娘举止言行,不似京中人,口音听着倒有几分像晋州话。”
谢幼萝忙道,“先生猜的不错。”
陆应学点点头,捋胡子的手却顿了一会。
两人未曾再言,厅里只剩沈宝蔻与沈先生的话。
沈宝蔻管那沈先生叫着爹爹。
原来是沈先生女儿,那怎会在宫里呢?莫不是宫里的娘娘?可是谢幼萝听说,这宫妃是不能离开皇城的。
她正疑惑,这头裴珩姗姗来迟。
上来便请罪自罚三杯。
陆应学大笑道,“坐吧,快些上菜,老夫年纪大了,没耐心和精力等了。”
裴珩点头应是,直接拉了她身侧的椅子,掀袍坐下。
许是在自己敬着的长辈面前,这人神色比平日里温和许多,甚至时不时的,眉眼都染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很少动筷,只偶尔拿搁置在一旁无人碰的筷子,起身给两位先生添菜。
这酒倒是喝了不少。
谢幼萝皱皱眉,这般对胃总是有损的。
不过总不至于叫她众目之下给他添菜吧?
谢幼萝不再想,埋头默默咬着。
“他喜欢吃辣的。”
沈宝蔻不知何时近到耳边,小声提醒她。
谢幼萝脸颊微红,想来自己那点心思,沈宝蔻是看的一清二楚了。
她打量这桌菜,许是为了合两位先生的意,做的大都是口味偏淡的菜,若说辣味的,到底是叫她发现了一道放了辣椒的菜。
裴珩这人总是端着的,便是想要什么也不会开口提的。
谢幼萝望着那盘菜发呆,正想着使个什么法子给那盘菜弄过来。
“阿萝是晋州人,宝蔻记得那边的人素来口味偏重,”沈宝蔻招呼下人过来,将那盘菜换到她和裴珩之间空出的位置,“这道菜瞧着应该是合口味的。”
谢幼萝不胜感激,道,“劳多谢宝蔻姑娘。”
只不过,她其实是不吃辣的,只因薛家并非晋州本土人,府里厨子做的东西也总是清淡至极,这口味自然也就养了出来,不过沈宝蔻已经为她做到了如此,剩下的就要靠她自己了,面子上的活总是要做一做的,于是当真捏了筷子夹了放到口中,只那一口,她便受不住了,嘴里辣的仿佛被火烧着似的。
但是众人都看着呢,她得忍住,再不好受也得憋着。
沈宝蔻又问,“味道如何?”
谢幼萝点点头,脑袋忽然一转,有了计较,道,“阿萝小时候,总是见爹娘拿这辣味的菜,当下酒菜,三爷可以试试,没准胃口来了,倒是可以与两位先生畅饮一番。”
陆应学点点头,“这丫头说的没错,方才到现在,璟之未曾动过筷子,合该尝一点。”
裴珩这才拾筷尝了几口。
谢幼萝低下头,唇角弯了弯了,这一番周折,总算叫他尝了一口菜。
她吸了两口气,这菜可是当真辣。
接下来只盼着这宴席早些结束,她好回去解解口。
接下来谢幼萝总是低着头的,小手摸着筷子拈着碗里一块肉,那肉上还有蘸着一层红色的辣,这是她夹的第二块,久久未曾下口,别人看不到,打裴珩这角度却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小脸红的像是抹了胭脂,就差火烧眉毛了。
这人吃不得辣,之前府里的管事怕怠慢了谢幼萝,便差人去与碧云细细问了一番,那日他正从宫里回来,陈管事见状便一一与他禀了一道。
酒盏落在他指间,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里面的酒荡了荡,显些溢出来。
谢幼萝正捂着火灼般的肚子,耳边裴珩的话传过来, “陆叔,京中尚且有事,恐怕明日便要离开,一会吃完,再同您和沈叔一道聊聊。”
陆应学是不喜欢拖延的人,眼看这也吃的差不多,便道, “如此的话,现在便去吧,有些事老夫确实想与你谈谈。”
裴珩一句话,便结束了这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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