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一股无言的力量抵在后背,北燕士兵心中的颓废被迫烟消云散,他们不得不紧盯着前方。
是的,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家里人饿死。
他们大齐不是很富裕的吗?不是还能腾出粮食,给那些逃来的北燕流民安家的吗!
只要打进大齐,把粮食种子全都抢回去,他们的家人就不会被饥荒拖到活生生饿死了!
在心中唯一的信念支持下,北燕士兵忽然间觉得手中重新生出气力,如同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让他们真心认为自己能势如破竹一般攻进临城!
于是,当攻城锤真的将那座好似无坚不摧的城门,猛然撞出缝隙,并且再也没有被对方重新堵回来的时候,北燕士兵麻木的双眼亮了,士气因而达到顶峰。
一众人从嗓子眼里,抠出沙哑而决绝的呐喊。
“杀啊!”
“把大齐人都杀了!把粮食抢回北燕!”
随着震天响的呼喊声,白日被数次攻破,又被数次抢回阵地的城楼之上,防线终究被北燕士兵撕扯出一道再也无法修复的裂口。
持续了大半日攻城之战,此刻,终于让满心疲惫的北燕士兵觉得胜利在望。
然而等入城之后,他们看见的却是零星几位西北将士,混杂着十数个一身黝黑轻甲的鹰卫,错落有致的排在前方,镇定自若地望着他们。
城内不应该只有这么些人,刚刚不是还有那么多西北军的吗?
本应是一扑而上,将这些人直接砍死,可这种诡异的场景,让先一步攻进城内的北燕士兵纷纷打了个机灵,双目微微睁大,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仿佛前方等待他们的不是唾手可得的果实,而是凶猛的巨兽在无声中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其中一定有诈!
然而,虽然最前方的北燕士兵停住,但是压在后面的人却不知内情,眼看着队伍猛地一顿,停在那里不动后,再也没有往前行,所以不约而同地怒骂起来。
“门不是破了吗!冲进去啊!”
“停在这里干嘛!你们不想要吃的就滚一边去,别碍事!”
来之前,皇帝陛下可是亲口允诺过,无论攻破大齐的哪一座城池,他们都能直接抢走任何东西和人,事后绝不会收回!眼下,他们被马上就能属于自己的金银财宝、粮食美酒给迷惑了心智,心中升腾出许多不满和贪婪,竟是直接丢掉了行伍之人的纪律,不管不顾地往里冲。
哪怕将前方同袍推倒在地,从其身上一踩而过,哪怕听见了脚下同袍的凄惨叫声,这些人都没有任何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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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临城城南的怀化大将军府书房中,一众人正坐在里边等消息。
姜应檀坐在上首,气定神闲地轻轻啜饮一口新茶,扫了一眼下方躁动不安的诸人。
知道内情的鹰卫中人,譬如萧五等都是稳得住性子,而不知伏火雷厉害之处的西北军将领、京中官员,各有各的焦躁,一刻也坐不安稳,时不时就要起身去探看外边天色,或是招来手下询问战况。
可不管他们问再多遍,回复的只有短短一句“一切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多次碰壁之后,他们总算还长了点脑子,不断打量姜应檀的脸色,嘴唇开了又合,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
看够底下人的反应,姜应檀忽而笑了,挑眉道:“有事说事,不用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看着怪难受的。”
西北军将领在傅则手下,一贯是直言直语说话,什么时候憋过话?全因忌惮姜应檀背后的势力,还有其本人的铁血作风,加之西北军的主心骨傅则不在,他们才不得不装装样子,不敢多烦扰这位殿下,免得哪里冲撞了去。
眼下得了姜应檀的准话,他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头一个按捺不住的是秦司,直言道:“殿下莫要见怪,老秦我没见过运来的那什么雷,也不晓得有什么威力。我就担心留那么点人在城北,哪里挡得住北燕大军?”
有人开了话头,当了出头鸟,其他人也就放松许多,纷纷说出自己顾虑。
“是啊,就这些个玩意,怎么可能挡下千军万马?”
“我们还是再调派些将士过去吧,行军打仗得求个稳妥,不宜剑走偏锋啊!”
“城中这么多百姓,倘若让北燕攻进来,咱们可就是大齐的千古罪人了!”
“还请殿下让咱们瞧一瞧这雷的威力,也好有个万全对策才是。”
“……”
姜应檀督了一眼七嘴八舌的众人,视线在那些有意无意搅混水的人身上停了一瞬,任由他们怎么劝怎么说,姜应檀都没有直接开口反驳。
直至一声声惊天轰响在耳边炸开,脚下地面都在颤抖,说是地动山摇亦不为过!
这帮人张开的嘴还来不及合上,又惧怕又茫然地望向外面。
只见临城城门所在的北方升起冲天火光,夜空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