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膝盖还未触及地面,姜应檀已然抬手示意,“好了,既然已经罚过,就用不着次次请罪。”
“是。”魏十不敢托大,顺势而起。
说到地牢、暗道,倒是激起姜应檀一个想法,她停下脚步问道:“将军府藏有如此隐蔽的地方,说不准那外室就是从这些小道进出,才会次次出现,又不为他人所见,府中可查出其他密道吗?”
魏十拱手:“并未查出,属下亲自查探过,通往府外的密道皆已封死。”
姜应檀继续往最里面的牢房走,“书房内呢?暗探不是说,外室每十日便会在书房内现身?”
魏十摇头:“亦无密道或暗室。”
那倒真是奇了怪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最里处,右边的牢房内关押着一位妇人。此人靠坐在牢房正中间的墙壁上,衣衫褴褛,但无妨于遮体,四肢尽是被鞭子抽打出的血痕。她身上狼狈又惨淡,头无力垂下,散落在脸庞前的枯发遮住面容。
姜应檀漫不经心打量她片刻,“这就是你们找出来的暗桩?”
魏十颔首,“就是此人,化名崔罗月,本名不知。我们细查了她的底细,是北燕养出来的暗桩。”
“多年前,西北边军中的百夫长赵汤外出,无意中在城外救下崔氏。她自称家中要卖她去青.楼,无奈之下,出逃来临城。接着,崔氏顺势嫁给赵汤,为其生下一子,倒也夫妻和睦。五年前,父子皆战死在沙场,崔氏成了忠烈之后。她在邻里间苦心经营,名声很好,因此两年前顺利进了府内做下人。”
木制牢门被打开,姜应檀缓步踏进屋内,丝毫不在意糟乱的地面。
有侍卫上前,拨开崔氏的头发,一左一右将人拉起,再有一人拽着她的头发,迫使她露出脸庞来。
“到能看出几分早年的相貌,生得不错,”姜应檀打量她的脸,无视那怒极瞪过来的眼,淡道,“怎么查出来的?”
魏十从属下手里接过案卷,恭敬奉上,“原本经过几日排查,仅查出几个有些疑点的人来,种种迹象太过琐碎,并不能确切指向某一人。而严刑拷打之时,她其实并无惧色。万幸,暗中查探了几人府外的住处后,于她家中枯井的小洞内,发现了与北燕往来的书信。”
双手捏着案卷,姜应檀略略扫完其中所写,“书信里写了什么?”
魏十跪下行礼,歉声道:“是属下失职。往来书信用了密语,鹰卫暂时未破解。”
“行了,起来吧,”姜应檀并未发怒,合上手中案卷,视线在崔氏的脸上打转,“倘若能让你们在区区几日,准确无误地破解出密语,大齐也不会多年都拿北燕暗探没辙,慢慢查就是了。”
余光扫到魏十起身,她又问:“据你所言,这人是个骨头硬的?”
魏十点头,脸上颇带着些愧色,“查到书信后,她见事迹败漏,当即咬断了舌头,再不能言。是看守的侍卫失职,未及时察觉歹人意图,只来得及救下此人,失职的侍卫已去领罚。”
“那真是太有意思了,”姜应檀笑盈盈地拍掌,“走吧,来者是客,可得好好招呼呢。”
侍卫们得令,手脚利索地架着人到刑房,将其四肢捆在铁链上,整个人在半空中被迫展开手脚。
站在右侧的刑具架子前,姜应檀从头至尾缓步走过,右手还在一件件刑具之上轻轻划过,半分不介意上面干涸的暗色血迹。
她偏头望向崔氏的侧脸,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歉意,“你看,本宫这些手下,只会些粗陋的‘待客之道’,惹得你身上平白多了些血痕,真是太粗暴了。”
“你且安心罢,”姜应檀姝色甚艳的一张脸上,酿出极醇厚的笑意,眨了眨左眼,“口不能言还有手脚,四肢断了还有眼睛。本宫总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来谈心的。”
半晌,刑房内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崔氏被人蒙着双眼,浑身发着抖,四肢因为猛烈挣扎而磨出深深血痕,“滴答”声下,断续滴落在地面,与地砖上许多干涸已久的血迹融为一体,为其添上新的颜色。
白芨端着水盆,里头装着温热的水,另一侧的绿萼捧着帕子,两人目不斜视,对刑房内的惨烈情景,皆是视若无睹。
姜应檀将双手浸在盆中,洗出一盆血色,反复换水后,才取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纤纤玉指间的水迹。
她随手扔了帕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你自行收尾吧。”
“属下遵命。”
离开地牢,微热日光洒下,有带着秋日寒意的风卷过身侧,间接带起枯叶。
姜应檀身后跟着两位侍女,七转八绕后,才出了这片假山石。
主仆三人走在府内后院之中,在分岔路口,绿萼本以为主子会直接回主屋,却讶异发现姜应檀脚步一转,直往书房方向去了。
绿萼不敢将心中惊讶表露半分,低眉敛目跟在姜应檀身后,殿下这是要去探望驸马?
待三人走到书房门口,姜应檀打断侍卫行礼,示意他们勿要出声,侧耳听书房内的动静。倒也没什么异常,大多是傅则问,周一诺缓声回答,都是些寻常事。
她静静站了一会儿,既不进屋,亦不出声打扰,之后径直离开了。
本以为临城一行,不会出太大岔子,无论是暗中接人,又或是筹谋和离,皆应是顺风顺水,却没想到出了诸多变数。
府内的地牢、暗道,每十日必会出现又消失无影的外室,失忆后心智退化的傅则,西北边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