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傅则的一路上,周一诺低着头,目不斜视地跟在姜应檀身后,畅通无阻地进了内院。
待靠近傅则,他才隐约明悟姜应檀那句“变数颇多”是什么意思。
周一诺看着不远处,那个满脸愤愤不平、怨气十足,被萧五不断击倒在地的傅则,他连一贯的风流书生都装不下去,终是傻了眼。
这是十六岁的傅则?
看那壮实的身板,气势汹汹冲上去,被萧五风轻云淡撂倒,这武艺未免太差了吧!
姜应檀偏过身子,轻笑一声,“人也见到了,这样的傅大将军,周先生可还满意否?”
周一诺脸上清白交加,勉强压下情绪,苦笑道:“殿下既然能带周某进来,必然有了对策,还望不吝赐教,解西北军营的困局。”
对此,姜应檀不着急答复他,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引起傅则与萧五的注意。
“参见殿下。”萧五抱拳行礼。
而傅则被撂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就这样还能冲着姜应檀笑,活脱脱没心没肺的模样,喘着气叫唤:“呦,夫人。”
苦着脸的周一诺顿时诧异望了一眼傅则,又下意识暗中打量姜应檀的脸色。
一瞬间,冲进周一诺脑海里的,是初见姜应檀的情景。
那一日对方嚣张地围府搜人,所有规矩礼仪出错的,无一不被带下去重罚。即便是手握重兵、无人不礼待几分的傅则到了她跟前,也会被侍女呵斥礼数不周,一丝不苟行跪礼。
也就是这些时日,见自己办事妥帖、忠心耿耿,这位殿下才在前不久免去繁重礼节,算是当成了半个自己人。
十六岁的少年郎未免胆子太大了些,在这位喜怒不定的殿下面前还敢没大没小的,全然没有规矩,怕是要被责罚。
出乎周一诺预料的是,姜应檀并未发怒,甚至未曾计较称呼,语气平和地问:“驸马身子尚未痊愈,怎得过起了招?”
闻言,萧五刚想跪下告罪,就见躺在地上的傅则翻身而起,一手把他托住。
接着,傅则腆着笑脸,望向姜应檀,“是我见萧副统领武艺高强,讨教几招,不关他的事。况且,哪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子?不过是发了低热,活动几下手脚,发了汗好得更快些。”
姜应檀对此不多做纠缠,私心很是认可萧五做事的分寸,否则也不会让他去守着傅则。
她负手站在原地,“前因后果,要做什么,你都清楚了?”
“清楚清楚,萧副统领讲得详细,”傅则拍去身上的灰后,才凑到姜应檀身边,“至于要做什么,不就是装一装样子?可太容易了。”
他嘴角的笑根本停不下来,“我现在成了怀化大将军,正三品的高官,还是接替了老头,直接执掌了西北军。”
说到这里,傅则笑容淡了些。他想到本应是文武双全的兄长接手西北军,然而现在兄长战场上受了伤,只能留在京中修养,偏生自己还不能回京探望。
不过傅则只是失态一瞬而已,在场大多数人都未曾察觉。
他很快又扬起了嘴角,喜滋滋地说完:“这种美梦我从前都不敢做的,可别是拿假话来诓我吧?”
“是真的,”姜应檀浅笑,神态亲切,“你过几日还得去西北军营,在众位将士面前露个面。”
乍一听此事,傅则根本不像常人那般惶恐不安,反而展露出跃跃欲试的姿态,“这个好!我还没试过,在这么多人面前,摆一摆大将军的威风呢。”
看着傅则喜不自禁的模样,姜应檀笑得更温和,轻轻颔首,“看你兴致颇高,甚好。”
她的目光越过跟前的傅则,投到不远处的萧五身上,淡道:“萧五,五日后,本宫要见到的是傅将军,你可明白?”
萧五行礼,“属下明白。”
接着,她转身看向一旁,“周一诺,他没有这段日子的记忆,你把先前教过的,再教一遍,直至他牢牢记在心里。”
“草民领命。”周一诺弯腰拱手,余光同情地扫了一眼傅则。
自己这边多是记忆画像、练行为举止,按原先小驸马学会的速度看,这对傅则而言,并非难事。
让铁面无私的萧副统领来教授武艺,短短时日做到与人对练不露马脚,只怕这位过于跳脱的少年驸马,得吃一番大苦头了。
而原本乐呵呵的傅则,看着姜应檀这么一番吩咐,喜悦莫名消下去些,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超出自己掌控的事要发生。
未等他回过神,就见姜应檀往自己这边,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步,停在跟前。
姜应檀身形高挑,但在高大的傅则面前,仍是矮了三四寸,不过这对姜应檀由内而外散发的高位者气势无损,大多人到他跟前,不自觉在心中矮了一头。
她抬起手,力道温柔地拍拍傅则的领口,莞尔道:“想要有所得,便须得用什么来换。接下来几日,驸马须得好好努力才是。”
说罢,姜应檀径直离开,只留给傅则一个窈窕背影,最后传来的声音极为冷硬,“五日后,傅则哪里出了错,你们两个提头来见。”
周一诺只觉得背后一凉,连忙和萧五齐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