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周遭将领眼中,便是将军与长公主私语了些什么,再然后,将军一脸心中早有成算地下场。
诸位将领面面相觑,莫非是将军与长公主私下达成了什么共识,要让一让鹰卫?毕竟来者是客,且西北军这边理亏啊!
初冬的寒风瑟瑟,傅则与萧五分别占据空地两侧。冷风吹起两人的衣角,无端生出几分高手对决之时剑拔弩张的气氛,直让场下的众人心都揪起,生怕错过两人的一招一式,更担忧自己那一方的人落败。
周一诺守在姜应檀身边,看这位殿下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问:“殿下不好奇最终谁胜谁负吗?”
前些日子,他偶尔也撞见过傅则受训。当前的傅则对武艺倒不是一窍不通,好说也有忠国府安排老手去教授武艺,但放到身经百战的萧五跟前,就有些不够用了。故而周一诺经常见到的,是傅则被萧五反复踹倒在地,从未胜过。
姜应檀兴致缺缺,“有什么可好奇的,傅将军久经沙场,倘若不敌一个小小鹰卫,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听得此言,诸位将领心中大定,看来将军是不会轻易相让,凭其一身本领,赢下比武岂不是轻而易举!
而周一诺则是心领神会,看来殿下暗中作了安排,萧副统领必然会装模作样地输掉。
周遭人各自不一的想法,皆是藏在心中和眉眼间,并未波及到对峙的两位。
傅则怀着夫人的信任,内心激昂无比,右脚稍稍后撤蓄力,试图寻一个好的时机,或是一击即中,或是占据上风。
对面的萧五满心无奈,光瞧着傅则摆出架势来,再用警惕的眼神盯着自己,却迟迟不肯上前开打。
驸马啊,那里就用摆这么多花架子,左右这一场,他是必输无疑啊!
久久等不到傅则动手,就看着他一副沉稳淡定的样子杵在那儿,萧五叹了口气,索性自己先出手,当即就几个快步,右手握拳。
傅则一直绷着那根弦,几乎是萧五脚下动的那一瞬,他就飞速做出了判断,正面迎上。
到底也是交了五日的手,傅则对萧五的路数熟记于心,而萧五更知道自己需要怎么不动声色地露出破绽,方能不让旁人生疑地输给傅则。
只见场上搏斗无比激烈,你来我往,拳拳到肉,好不精彩!
围观的众人屏住呼吸,脸上神色随着战局而变,时而惊呼,时而紧张,时而胜意浓烈。
场下,姜应檀百无聊赖地看着,仅在傅则的脸上,瞧出了一丝乐趣。
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怕是还没猜出实情,想要凭着一腔热血打赢萧五。
真是一位容易轻信于人的少年郎啊!
姜应檀被逗乐之余,忽然不知从哪儿生出的不安,又或者可以称之为心虚。许是先前的坏心眼都使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地方,今次却是落在一位赤忱的少年郎身上,如此这般故意作弄别人的真心,总归是一件不那么光彩的事。
如果在傅则上场前,她就与之说清楚,这只是做一场戏,是赴一场必胜之局,而非说些含糊不清的话,故意激起傅则的好胜心来,那他就不会有这么认真的样子。
恍然间,姜应檀耳边响起阿姐的声音。
“檀儿,人的真心很珍贵,是经不得作弄的。”
不知为何,姜应檀回想起阿姐曾经说过的话来,心下有些不安。
她这算……作弄傅则的真心吗?
姜应檀蹙起眉,不想去承认,却压抑不住内心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虽然弱小,但无比坚决。
“算的。”
“你不该这么对一位真心待你、不掺杂利益的人。”
几乎是这道想法升起之时,姜应檀下意识将它压到心底最深处。
她是矜贵的顺安长公主,戏弄一下他人又如何,反正在京中也没少做这些事,换成傅则,怎么就不成了?
自然是可以的!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次又一次的强调,姜应檀终于压下了那道异样的想法,又变回以前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所有事情都不曾被她放在心中,仿佛谁都不曾在她严丝合缝的心口撬出一寸缝隙来。
因她脑海思绪纷乱,落在场上的目光是虚的,并没有及时发觉已经分出了胜负。
直到场下众人齐声呼喊“将军”,一波波的声音才将姜应檀拉回了神。
她定睛瞧着场内,只见傅则立于正中,呼吸间带出几不可见的白气,而萧五做出一副惜败模样,站在旁边。
就在姜应檀望过去的一刹那,傅则敏锐捕捉到这道视线,遥遥与之对视。
他明明已经喜不自禁,却还要顾忌场合,装作宠辱不惊的淡然模样,可唇角努力憋着笑意,拘谨地朝着姜应檀,微微点头致意。
傅则似乎在无言地邀功,眸中写满了——
夫人你瞧!我没有辜负你的信任!
透过高大沉稳的身躯,姜应檀仿佛望见了里边意气风发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