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祸不单行,到了第二日,薛陵婼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赵王前来给皇后请安。
皇后之下有四妃,赵王陈王兄弟俩便是贵妃所出,按说这位太子的最大竞争者应是与蓬莱宫没有任何来往的,哪知赵王居然敢单人入虎穴。
出乎众人意料,嫡母与庶子的会面不是针锋相对,而是和乐融融。
面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关系的儿子,皇后做到了最大的面子情,询问着赵王近些年的生活,在封地过得可好。
皇后表面装的慈爱,赵王也不落下风,恭敬又孝顺,若旁人一看,不知道还以为这两人母慈子孝的模样是真母子。
赵王有问必答,他封地在蜀州,物产丰饶,虽比不得最富饶的江南,却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赵王提起蜀地风光,皇后这才想起薛陵婼老家也是蜀地的,便让她走向前来,对赵王笑着介绍:“蜀地人杰地灵,本宫这个最宠爱的女官便是蜀地的,你二人也算是半个同乡。”
韦萱在一旁看着暗道还是皇后老辣。
不提把薛陵婼同赵王相提并论,算不算是羞辱他,单说皇后说他们二人是老乡,赵王的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他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跟薛陵婼算哪门子的老乡?
这是暗示他以后回不了长安,只能在封地上孤独终老,关键是这话乍一听还没任何毛病,毕竟赵王现在的家不就是安在了蜀地。
薛陵婼苦不堪言,她一心想着离赵王远远的,谁知皇后还把她往外推。
赵王强忍下怒气,看向薛陵婼,看似随意道:“蜀地的确人杰地灵,虽出了多少钟灵毓秀的美人才女却都敌不过皇后面前的薛女官。”
薛陵婼低下头,心中一紧,皇后刚刚可没介绍自己的姓氏。
好在皇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赵王请过安后,薛陵婼开始心神不宁起来,若不出她所料,赵王哪是来给皇后请安,分明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大概再过不久,他就会找上自己。
如汪家之于江南是土皇帝,那么赵王怎么说也算是蜀地的地头蛇,虽不像汪家那么明目张胆,但周遭的官员升调也都得拜拜赵王的码头,自动划分到赵王一党。
不过天高皇帝远,不论赵王在封地如何雄霸一方,在朝中看来也是小打小闹,毕竟这个人不在权力中心,赵王一党的官员也只是个名头。
很不巧,薛家也是赵王一党,当初家中出事后,迫不得已之下薛陵婼偷偷求过赵王救父亲一命,当然,作为报答,她被逼无奈的替赵王做了一件违法乱纪的勾当。
那时她日夜为此做了坏事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直到机缘巧合之下救下齐晗,她一开始确实是打着给自己赎罪的念头,直到被渐渐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后来薛父出狱,她也搞不懂到底是外祖家还是赵王出的力,不过内心还是感激赵王。
直到薛策收到赴任琼州的调令,赵王暗中给他传信,说相中了他的女儿,欲纳为侧妃。
薛陵婼当场如晴天霹雳,虽说侧妃也是有品级的,并且以她的身份来说,侧妃的位置还是高攀,可是,不论这个位置有多高,但实在架不住赵王的年纪快赶上她爹了。
薛策自然不会把女儿嫁过去,只能无奈去信,说自己女儿已经许了人,然后连夜把她送到长安避祸,赵王处便渐渐没了音讯。
时间久远,就在她已经忘记这些前尘的时候,赵王居然回了长安,还露出了夺嫡之意。
知道赵王被召回长安后,她尽力的避免与赵王见面,谁知还是被他认了出来,虽说她现在是皇后驾前女官,赵王不可能真的强娶她。
但是她曾经帮赵王做过坏事,如今赵王手里存有她的把柄,自然会以之为要挟,由此可见,一个人真的不能做坏事,是真的会遭报应的。
现在,她的报应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陵婼挠了挠头,只觉头痛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暂时听之任之。
皇后战过庶子,精神有些不济,回了寝殿休息,薛陵婼索性悄悄出了蓬莱宫,到了宫中御苑,这个点,他的兄长薛陵澈大抵没有当值,当在休息。
后宫女官无令一般不能去外朝,不过依照如今皇后对她的宠爱,见一见亲人被发现之后顶多是说教一顿。
薛陵澈对于妹妹的到来很是惊讶,惊讶之余猜到了妹妹是有事情求自己。
如今长安最大的事便是如今秦王惹恼了圣人被软禁之事,他多多少少知道自己妹妹与齐晗有些私情,来寻自己大概也是为了齐晗。
昔年在松州打仗的时候,他虽是齐晗手底下的亲卫,不过后来回长安后入了金吾卫,便和以前的上司没有了太多的联系。
现在齐晗出了事,以前的旧部或多或少受了牵连,只有他一点事没有,当然也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世家公子,另有依靠。
虽然如此,但他私心,在这个当口自己需要明哲保身,不能和从前旧主在扯上关系,更不想让妹妹牵连其中。
薛陵婼自然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把自己家里人给扯进去,她把那封一点都看不出自己字迹的信交给薛陵澈:“麻烦哥哥把这封信给三表哥。”
信当然是给齐晗的,不过让薛陵澈交给齐晗显然是有点难度,毕竟看守齐晗的是御林军,和金吾卫并不相通。
而徐文佑与齐晗关系匪浅,他说不定有自己的路子。
原以为是为了齐晗,谁知道是徐文佑,薛陵澈犯了难:“你可能不知道,表弟前段时日去了云南买草药,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薛陵婼惊讶不已,问清楚了徐文佑离家的具体时间,才发现那是齐晗端汪家之前,他早就知道了齐晗要搞事情。所以才会找了理由出长安,这哪是买草药,明明是避祸。
第96章
信既然不能送了,薛陵婼只能气馁的回蓬莱宫。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才进了后宫内苑,突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了一群膀大腰圆的内侍,每个身形都很高大,一看就来者不善。
领头人微微鞠了一躬,凶恶的开口道:“薛大人,贵妃娘娘有请,请您和我们走一趟吧。”
这哪是贵妃有请,明明是赵王有请,薛陵婼无奈只能跟着走。
贵妃娘家姓周,家世不显,是早年圣人潜邸时的侧妃,如今虽然没有了宠爱,但是有两个儿子傍身,在后宫之中,是除了皇后之外最威风的人。
薛陵婼跟着去了贵妃的含象殿,一路上有些庆幸,还好天色暗了,若是青天白日的去贵妃的住处,路上一定会被很多人看见,传到皇后的耳朵里,自己小命就没了。
薛陵婼素日里常到含象殿传皇后懿旨,倒也熟悉,一进来便发现,这群内侍带自己的去的房间不是含象殿的正殿,也不是贵妃的寝殿,便一定是赵王的所在。
她被推进了一间房间,果不其然,赵王正坐在里面等着她。
早死早超生,薛陵婼深吸一口气,看向赵王,做了一个标准的行礼:“不知赵王殿下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赵王阴恻恻的笑开:“本王与薛女官也算是故人,没有事情便不能叙叙旧?”
算哪门子的故人,又有什么旧可以叙,薛陵婼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下官不敢,只是若无事,下官便要回去了,皇后娘娘还要等下官回话,若是晚了时间,皇后娘娘会生气的。”
她竭力保持声音镇定,咬紧了生气二字,让赵王知道她是皇后的人。
“无妨。”赵王摆摆手,“若真晚了时间,本王替你去像皇后娘娘告罪。”
你去告罪,那皇后岂不是更生气?
薛陵婼气结,抬头怒视赵王:“下官人微言轻,当不起殿下厚爱。”
“欸。”赵王轻笑,慢条斯理道:“薛女官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宫中谁人不知你受皇后青睐,连六宫的账本都交与你一人。”
薛陵婼身形一僵,立时看向他。
赵王继续道:“薛女官是才女,皇后娘娘知人善任,倒是一段佳话,不过这一点皇后娘娘不及本王,毕竟本王早就发现了薛女官的大才,不是吗?”
薛陵婼眉头紧皱,面色一瞬间也变得苍白,声音也开始颤抖:“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房间内点了昏黄的烛光,在她雪白的的容颜上轻轻摇曳,眼中秋波流慧,隐隐泛着水光,洁白的皓齿轻轻咬住唇瓣,消瘦的两肩也微微发颤,虽穿着宽大的官服,却越发显得曼妙多姿楚楚可怜。
美人明明怕极了,却还是强装镇定,如此更惹人爱了,赵王心中一动,慢慢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
猥琐轻佻的目光在她身上移来移去,几乎要把她扒个精光,薛陵婼强忍着恶心,轻轻抬眸,佯装恐惧的看向赵王,差点泫然欲泣。
见此,赵王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声音低沉阴冷,兴起道:“昔日与你相识之时,你还是将要及笄的年级,天真烂漫生涩娇嫩,如枝头上的娇花含苞待放,如今小姑娘长大了,虽着男装,却还是婀娜多姿我见犹怜。”
他的手指冰冷,贴着她的下颔,薛陵婼浑身一抖,害怕地躲开,绯红的眼眶中如断线珍珠般落下,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
她蹲下身子,把脸埋在怀中,嘤嘤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成了嚎啕大哭,娇小的身子哭的一抖一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薛陵婼硬起头皮,藏在暗处的手使劲掐住大腿,她一边痛哭,恐惧道:“我知道我从前得罪了您,如今我甘愿认错,您把我杀了,只是希望赵王不要连累到我的父母。”
哭诉的声音凄婉恳切,嘤嘤之语如他心中挠了几下,他忍不住心动起来,想起当初自己有意收她为妃。。
赵王不禁纳罕,当初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突然找上了他,求他救自己的父亲,虽然看起来很有一点害怕,但是还是强装镇定的和自己谈判,伶牙俐齿,口若悬河,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她很坚强,带着不输男子的刚烈,现在怎么性格大变,这么随意的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柔弱的和从前就像两个人。
他对她的印象很深刻,一个青涩的像还没有成熟的果子的小姑娘意外的让他记了很久,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让他生出了想要将其征服的冲动。
况且,她很聪明,大约再长大一些便能成为他的贤内助,祝他成就大业,可惜后来,他没有得到她,随着后面他疲于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事务繁忙,一个小姑娘倒也不至于让他上这么多的心,便渐渐的把此事忽略掉。
直到此次回长安,他又发现了她,这一次,她不会再逃脱自己的手掌心。
只是她的软弱来得太过轻松,让他怅然若失。
“你哭什么?”赵王莫名的有些失落:“本王不会报复你,不过你想要你能为本王办事,若你答应,本王非但会宽恕你以往的罪过,还会给你封赏,让你父兄都能因你官运恒通,加官进爵。”
呸!谁需要你的宽恕。
薛陵婼强忍住心中破口大骂的冲动,慢慢低了哭声,身子一抽一抽,泣诉道:“那我要考虑一下?”
随着她的动作,雪白的脖颈在昏暗的房间中染上一丝暧昧的晕色,赵王看去,情不自禁的伏上那纤细的修颈,指尖撩起一些她后颈的衣襟,慢慢往下。
“可以,虽然本王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不过对你本王倒可以让你多考虑些时日,不过你现在不是在帮皇后理账,大概没有时间想吧,薛女官如今做事的效率倒是不如从前了。”
威胁,□□裸的威胁。
薛陵婼如看到最恐惧的事物一样,借此躲过赵王,一下子向后倒去,同时抬起脸,可怜兮兮的看向他。
若她刚刚用这种目光与神情看赵王,赵王一定会有怜香惜玉之心,可现在……
赵王眼睛一睁,不可置信的向后退了一步,眉宇一皱,嫌恶之意由然而生。
她的脸被哭花了,不同于那种梨花带雨眼眶发红的那种惹人怜爱更有风韵的模样,而是确确实实的花了,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刷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精心勾勒的眉眼黑一块白一块,唇上红润的口脂蹭了出去,整张嘴大了一圈不止,还是不规则的那种。
赵王嘴角一抽,忽然间倒了胃口,他是个颜控,看到她这副模样,简直一刻都不想再看到她,他背过身去,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愠怒:“你好好想想本王所言,先下去吧!”
薛陵婼低下头,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句是,又佯装抽噎两声,连忙跑了出去,她提心掉胆的一口气跑出含象殿,才松了一口气。
她撩起袖子在脸上擦了好几下,生怕吓到别人。
作为皇后的门面之一,加上另一个是几乎美若天仙的韦元娘,她平日里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每日上妆必不可少,今日也是急中生智才想到这个法子不让赵王占自己的便宜。
想到这里,她十分嫌弃的用力擦擦脖子,擦得皮都快掉了,还是觉得赵王那种粘腻恶心的触感挥之不去。